青雲山腳下,通往嵐州城的一條官道上。


    天空無盡的灰蒙,四處都是被雨水打濕的枯枝敗草。


    在這條古老的官道之上,有一匹白馬及一匹黑驢並排慢悠悠得行駛著。這官道上行馳的人們好奇的打量著這一馬一驢之上的主人。那些人有身穿錦衣長袍的坐著豪華馬車的商賈之人,也有剛從那官道裏的長亭之中躲過這場雨的剛往城裏的小販。更有甚者是城裏出來冬遊的富家公子,及文人名士。


    這些人都好奇得打量著這一對古怪的行人,有的大膽得望著他們,眼裏除了有好奇,還有隱隱的一絲絲不屑。這年頭騎馬的見多了,可騎驢的他們還真少見過。


    隻見那黑驢上坐著的是一瘦骨如柴的老和尚,那老和尚一身破舊寬大的袈裟。那袈裟上滿是汙漬,掩蓋了它原有的色彩。那老和尚長眉倒掛,及到嘴角邊,長長的胡子亂糟糟的到了他胸前。一副沒有任何光澤的瘦小的麵容,仿佛隻留下了皮包裹著深深得陷下去。一對渾濁毫無光彩的眼睛深深陷入眼窩中,兩眼裏平靜而又深邃如一汪潭水。那老和尚甩一甩那寬鬆的衣袖,舉起那酒葫蘆揚頭就是猛灌一口酒。


    而在那白馬之上卻坐著一年約十七歲的灰衣少年,那少年右肩上挎著一個行囊,左手還拿著一把佩刀。那少年如鬆般筆直坐立於馬上,一對星目不時的泛出淩厲的精光,挺直鼻梁下那唇紅齒白的嘴角上微微揚著。這少年雖說不是麵如冠玉的那種俊秀,但他那棱角分明剛毅的臉龐卻顯出他那獨特的英俊不凡的氣質。


    這一黑驢,一老和尚,一白馬,一少年,並排行在那官道之上,給人以一種奇怪的感覺。初一看,似乎是那樣的不協調,再一看,卻感覺非常的和諧。


    這官道上的行人逐漸少了許多,眾人並沒有太過多的去注意這對奇怪的老少。一個個身影從他們的身旁飛馳而過,他們隻會稍稍的打量下,各種眼神都有,但他們還是快馬加鞭遠遠得將那對老少甩在了身後。


    “大師,你所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那少年一路上不知道問了這老和尚多少遍了,對於那兩句話,他確實難已理解。但禁不住好奇的心性,忍不住又向那老和尚問道。


    “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這渾小子就是不明白,自己多想少問,老和尚我都這麽大年紀了,哪有這麽多精力給你解釋,一點都不懂得尊老愛幼。”


    那老和尚背在驢背上,一聽這少年又向他問起了同樣的問題,直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沒聲好的訓斥道。此時的老和尚哪有還有一點遲暮老者的形象,隻見他提起酒葫蘆大口大口得灌著酒,哪裏還有一點和尚的模樣。


    “大師,你們出家不是戒酒的嗎,你這樣喝酒就不怕佛主怪罪下來。”那少年見這老和尚一路上不住得喝著酒,又向他問道。


    “阿彌陀佛,你這渾小子哪來的那麽多事,老和尚喝的是酒嗎,你這渾小子哪隻眼睛見和尚我喝酒了。”


    那老和尚又是一陣訓斥,對這少年所提出的問題感覺無比的憤慨,同時一副無良的酒肉和尚的形象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大師,阿彌陀佛又是什麽意思?”


    那少年似乎也不煩這老和尚的訓斥,又提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他也不在乎這老和尚是高興還是不耐煩,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相繼提出。在這少年的眼裏,這老和尚此時的形象與他在那廟宇裏遇見時的形象,卻有著天壤之別。在那廟宇裏時,那老和尚卻是如一位真正的得道高僧,而此時的老和尚,卻是一位無賴般的有點老頑童般的酒肉和尚。


    “??????”。


    這老和尚一愣,他也沒有想到這少年會問出這樣一個奇怪的問題,一時間他卻無言以對。連酒也忘記喝了,隨即他又在怒起來,一副氣極敗壞的模樣。隻見他大手一揮,寬鬆的衣袖在那寒風裏獵獵飛舞。


    那少年一見這老和尚做起了這個動作,他雙劍微微的一揚,又來了,他心裏暗唿不妙。待他反應過來時,他後腦卻遭到了重重的一擊。他完全還沒有看清那和尚的動作,那和尚一個巴掌已經拍在了他的後腦之上。那一拍如一大錘擊中般,他後腦頓時傳來一陣巨痛。他的腦袋似乎要炸開般,頓時他隻覺得兩眼冒金光,大腦周圍似乎有無數顆星星在環繞著他似得。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得恢複過來。


    這一路上,這老和尚高興也好,生氣也好,惱怒也罷。反正他就是時不時得喜歡拍那少年的後腦。那少年完全還沒有看清楚那老和尚的任何動作,那枯瘦的手掌就已經拍到了他的後腦勺。有時他想躲避,卻又是完全躲不了。他們雖說是並排而行,但相隔也有一丈之多,那老和尚的手也沒有那麽長,反正他隻揚起了他的那隻枯瘦的大手。那少年隻覺得腦後生風,那隻枯瘦的大手就已經拍到了他的後腦之上。


    這少年正是淩天雲,他擊退了嵐州鍾山武道場之人,發現了這老和尚騎著毛驢在那官道之上慢悠悠得行走著。他便離開了青雲山下的那小村落,向那老和尚追了上去。而那老和尚騎著小黑驢走得慢悠悠的,似乎就是正在等他追上自己。


    淩天雲可以確定,這兩句話就是那老和尚傳給他的,而且還是特意隻傳進了他的耳中。因為他發現當時村落裏的人好像都沒有發現那騎著小黑驢的老和尚。


    在那廟宇裏所做的夢,到底是幻境還是夢境,他一時間卻無法分清。他追上那老和尚想向他問個明白,可那老和尚卻沒有任何得迴答。隻知道給他打一些啞語,時不時的還喜歡拍他的後腦勺。對這有時神秘若一高僧般,有時卻如一頑固老頭,有時卻如一般市井無賴,有時又如一三四歲孩童心性的老和尚,淩天雲也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根本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隻好將馬步放慢,與那老和尚並排行走著。


    穿過青雲山的一處大峽穀,還有三十多裏路就到了嵐州城。此時已過了未時,這官道上的行人已經不多了,特別是青雲山的那處大峽穀,更是極少人行走。這峽穀隻是通往嵐州城的一條捷徑,如果要繼續走官道那還得要繞一圈青雲山才能出了青雲山,那得要多走四五十裏路。淩天雲與那老和尚並沒有繼續走官道,而且走進了這青雲山的大峽穀。


    說這是一處峽穀其實是有點誇張了,其實就是一三丈之寬的棧道而已。剛入那峽穀,隻見一條兩三丈寬的道路蜿蜒曲折的小道向那山中伸去。那小道旁盡是一麵麵陡峭的懸崖,一些奇形怪狀的大石從那兩旁的懸崖裏凸現出來,如一個個欲撲而出的怪獸般。


    淩天雲與那老和尚並排而行,望著這峽穀中的一切,心裏不禁暗想道:“這地方不會蹦出一些大喝一聲‘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錢’的綠林大漢來吧,”。他想到這些不禁失笑,


    那老和尚似乎看穿了他心事般,舉著葫蘆又往嘴裏灌了一口酒,臉上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意,隻看得淩天雲心中一顫。特別是那小黑驢脖子下的鈴鐺,在這峽穀了不住得響起,在這峽穀裏激起了陣陣迴音。這峽穀裏隻能聽見這鈴鐺作響的聲音,和那吹進峽穀中唿唿的風聲相互迎合著,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


    “大師,為什麽要走這條道,此時又沒有什麽人影,萬一從裏麵竄出一夥大喊著:‘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錢’的山賊,那怎麽辦。”


    淩天雲半開玩笑得向老和尚說道。


    “我呸,你個渾小子的烏鴉嘴,這朗朗乾坤,這大白天的,哪來的山賊。和尚我一大把年紀了,不走這條路難道還要走那條該死的官道,現在都什麽時辰了,和尚我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正好穿過這青雲山找點吃的。你個渾小子一點不懂得體諒我老人家。”


    老和尚又是一頓怒斥,當然了,淩天雲的後腦勺又是遭到一下重擊。這一拍明顯比前幾次都重,不但將他拍得雙眼冒金光,而且還痛得他呲牙裂嘴險些從那馬背之上摔落下來。


    不帶這樣玩的吧,不就是一句玩笑話嗎,淩天雲哭喪著臉,心裏早已將這老和尚暗暗得腹誹了好一陣。究竟此處有沒有山賊,淩天雲並不擔心,普通的山賊他並沒有放在眼裏。隻是這峽穀卻怪異得靜,隻有那吹進的賽風和那小黑驢脖子下鈴鐺的響聲。連一點有生命的氣息都沒有,棧道兩旁除了嵌滿怪石嶙峋的懸崖峭壁外,還有那棧道上空灰蒙蒙的天空。其它的任何東西都看不見,甚至連一隻鳥叫聲都沒有。


    他們往這峽穀深處行去,越往裏麵那小道是越窄,隻有不足兩丈之寬了。淩天雲並沒有與那老和尚並排而行,他放慢了馬步讓老和尚和小黑驢先行,然後他緊跟在那小黑驢身後。他不禁為自己這個決策暗暗得意,不覺得露出了笑意。


    他剛露出的笑意卻凍結在他臉上,因為他又覺得腦後生風,他的後腦勺又被拍了一下,這次拍得並不是很重,隻是輕輕得被一隻大手撫摸了一下的感覺。他怪異地望著自己前麵的那老和尚的背影,根本沒有看到他有任何的動作。而這老和尚仿佛腦後也長了一雙眼睛似得,竟然能看穿他心裏的那點小聰明的想法。


    對於這神秘的老和尚,淩天雲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開始是因好奇而與這老和尚走在一起,一路上與他相處之後,他發現這和尚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神秘,仿佛是一名普通的老者。再後來還是發現這老和尚又還是有那麽一點神秘感,卻一下子又被那老和尚粗言亂語得給破壞了。那如無賴般的舉止,睿智老人般的話語,還有出口成章的禪語,有時又如遊戲人間的奇俠,真叫他分不清楚哪一麵才是這老和尚真實麵目。


    不過對於這老和尚拍中他後腦的這一手,淩天雲感覺無比忌憚。他偶爾聽自己父親淩鐸之曾經說過,有一些絕世高人將內力練到極致,可以禦氣化形。難道剛發的一拍,是這老和尚禦氣化形所做得。雖然他還不能確定,但感覺也是八,九不離十了,畢竟身他前麵的老和尚,根本沒有任何動作,就拍中了他的後腦。如果不是這傳說中的禦氣化形,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辦法能夠做到,除非這老和尚不是人。


    淩天雲策馬緊跟在那老和尚身後,他心裏再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他前麵的小黑驢輕踏著四肢,那脖子掛著的鈴鐺不時得發出一陣陣清脆的聲響,在這幽靜的峽穀迴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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