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正午的陽光燦燦的,透過窗欞探進房內。


    屋裏緊張忐忑的氣氛,卻讓暖意都弱了下來。


    常芸直直地看著羅振江:「實不相瞞,老夫人的病因——便是中毒!」


    她的聲音沒有少女特有的清脆,而是低沉,裹滿了寒意。


    中毒!


    這兩個字從她形狀優美的嘴唇裏吐出,便如同一道盾斧,在所有人心上都重重地敲了一擊。


    「你大膽!」羅振江大喝,氣得渾身發顫,山羊鬍子抖個不停。


    半年來,有多少名醫前來為母親醫治,若真的是中毒,又怎麽可能沒有一人查出?!


    他是半點都不信這個少女的鬼話!


    常芸勾唇一笑,徐徐吐出:「初見之時,我就發覺老夫人麵色蒼白、嘴唇卻呈深紫色,當下我便心中起了疑。後來嘛……」


    她環視一周,見周圍眾人都又驚又厭地看著她,嘴角溢出一絲笑意:「後來,我便嚐試般地伸出手去,將那開身而來的黑霧抓住了。不知各位是否有所耳聞,之前我當街救人,便正是用這方法判斷出了病因……實不相瞞,那一次我救下的人,也剛好是一名身中劇毒的患者!」


    那日當街救人的過程她記得十分清楚,在她徒手抓住那黑霧之時,一種寒氣入體之感撲麵而來,繼而是劇烈的疼痛,讓當時的她不禁懷疑似乎否自己所感受到的,正是那個男人所感受的。


    而幾日之前的那場診治——


    她發現,那寒冷之感,竟是跟當街救人那次一模一樣!


    一個疑問從她的心底倏地冒了出來。


    難道,老夫人也是中毒?


    可如若是中毒……為何天下名醫都無法斷病呢?


    她也是在那個時候,覺得事情有一些蹊蹺。


    「常姑娘,你這是在說什麽呢……」齊氏臉上的溫婉有些掛不住了,聲音裏夾了一絲淩冽,「這醫者不是天上的神仙,哪能每次都能治病成功呢。你治病失敗心有憤懣,可以理解,可這隨意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來,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說著,她使了一個眼色給站在身後的老婦:「常姑娘累了,請她下去休息吧。」


    老婦點頭,朝著常芸走了過來。一雙胳膊伸出,就來攫常芸的胳膊。


    「嗬。」


    常芸突然一掌揮出,那老婦便像是斷了線的風箏,跌落一丈之遠!


    「你!」齊氏大驚。


    常芸的臉上再也沒有笑意:「看來你們是不信我了!」


    話音剛落,她突然朗聲叫道:「秋深!」


    「砰」的一聲,房門洞開,秋深如入無人之境,昂首走了進來。


    而在她的身後——是一個匍匐在地,一路爬來的男人!


    一時間,眾人睚眥欲裂,驚詫無比地看向這個披頭散髮、麵色蒼白如紙的男人。就連羅振江,臉上的怒意也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濃烈的疑惑。


    而齊氏……


    常芸瞥了她一眼,如意料之中的,看到她如遭雷擊,一動不動。


    「我也懶得囉嗦,」此時終於不用偽裝,常芸落得一身輕鬆,「這男人,昨日半夜闖入了老夫人的臥房,也就是這裏,欲用毒藥謀害老夫人。被我剛好抓到,扭到了房中。說吧——」


    她挑起眉毛,高高地俯視著地上的男人,「這指使你犯下這事的,到底是誰?」


    男人渾身一抖,不受控製地抬起頭來,直直地望向常芸的臉。


    那女孩,不,那女子的那雙眼睛,像是洞察了他內心最隱晦、最秘密的所在。他毫不懷疑,他要是不說實話,或者說,他要是不說出能讓這個女子滿意的實話,他就會被這女子一掌劈碎。


    他越過人群,再看了看不遠處的那抹倩影。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裏,有很多種情緒,但就是沒有對自己的疼惜。


    他笑了。


    他緩緩地開口,泄出大徹大悟之後的疲憊。


    「是……夫人。」


    他說道。


    房間裏,是投石也不能驚起一絲漣漪的沉寂。


    唯有幾盞長明燈在靜靜搖曳,才不至於讓人覺得這裏是毫無生氣的森冷地獄。


    被喚作「夫人」的齊氏渾身一晃,搖搖欲墜。


    「你……你是誰……你在胡說些什麽……」她閉上了眼睛,咬緊了牙關,卻抑製不住自己身上的顫抖。


    混跡官場二十餘年,此時的羅振江再不意識到一些什麽,那他這宰相也算是白做了。他的雙目裏漫起一片濃黑,讓他看向齊氏的眼神裏,如風暴來臨前的海麵。


    「這到底怎麽迴事?」


    不再是溫柔的語氣,而是冷淡如生人一般。


    齊氏扯著嘴唇,笑了笑:「老爺……這人不知是這丫頭從哪裏弄來的,盡是胡言亂語,你可不能……」


    「得了吧你,」常芸鄙夷地看她一眼,「這人你敢說你不認識?」


    不再是恭敬地稱一聲「夫人」,而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常芸的轉變,讓眾人都詫異不已。


    這還是當初那個低頭順目,說「承蒙夫人厚愛」的少女嗎?


    「你!」齊氏氣結。


    「我怎麽了?」常芸冷笑,「齊夫人,我告訴你,我是來治病的,而不是來當替罪羊的。你跟老夫人有什麽仇有什麽怨,我都不在意,但是你要是因為我年紀輕,無權又無勢,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頭上,那我就忍不了你。」


    此時的常芸,再也沒有了之前沉靜內斂的模樣,而是攝人心魄,盛氣淩人。


    秋深心中暗笑。這才是老爺口中的「性子烈」啊!


    常芸繼續說道:「你以為老夫人病要好了,就急急忙忙地派人來下毒,想要嫁禍老夫人的死到我頭上。嘖嘖,你這算盤打得可真夠好的,既能讓你除掉了老夫人,還能讓你永遠不會被懷疑是吧?可惜啊可惜,你請錯了人!」


    「你!你!你信口雌黃!一派胡言!」齊氏再也控製不住,大叫起來,「你這哪裏來的黃毛丫頭,瘋瘋癲癲,胡言亂語,全是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然而,還沒等她繼續厲聲大罵,卻聽見一聲滄桑的聲音,突兀地傳來——


    「孽障!一派胡言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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