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多情是件很尷尬的事,尤其自作多情還被對方無視的時候。迴家路上淩希懊惱了半天,他從前很少像這樣主動對人示好,更別提是個僅僅見過幾麵,除姓名、職業外都知之甚少的家夥了。


    淩希這個人內心敏感卻懶於表達,更多時候會刻意和人保持一段安全距離,認為這樣可以免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唯獨遇到陸孝嚴,竟讓他一反常態地打破了慣例。


    那天在警察局的遭遇,使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困頓和無助的滋味,翻遍電話簿也找不出一個可以來解救他的人,整個晚上隻能反複迴憶著與外公有關的畫麵來安慰自己,假裝外公還活在世上一樣……直到漫漫長夜過去,天亮了,他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抬起頭,迎著大片大片雪白刺眼的光線,他看到了陸孝嚴,陸孝嚴說可以帶他一起走……


    什麽鮑參翅肚山珍海味,都比不過饑寒交迫時的一碗熱飯,一口菜湯,正是絕境中伸向他的那隻手,讓淩希銘感於心,念念不忘。他不會整天把感激的話掛在嘴邊,可一旦記了人家的好,就是一輩子。正是從那天開始,他在內心深處暗暗認定了陸孝嚴是個值得信任和依賴的人。


    酒店裏電梯門閉合的瞬間,淩希清楚看到沐夏仰頭在陸孝嚴臉上親了一下,而陸孝嚴並沒做出任何的抗拒和躲閃。短暫驚訝之後,淩希坦然接受了“陸孝嚴原來是個gay”這一現實。


    因為打工的環境比較複雜,看多了各種另類的、瘋狂的、不合常理的男男女女們,淩希對此早就見怪不怪了。好比酒吧裏那名小胡子調酒師就有個四十幾歲的大叔男朋友,兩人經常毫無避忌地當眾秀恩愛,幾個月接觸下來小胡子留給淩希的印象很不錯,除開穿衣服騷氣了點兒,言行舉止扭捏了點兒,性格倒是開朗又和善的,說白了一個人是好是壞跟他愛男人還是愛女人並沒有半點關係。


    想到陸孝嚴特殊的性取向,淩希不禁替他感到有些鬱悶,要知道牛郎店裏的“少爺”可是專門服務女客人的,明明對女人毫無興趣,還要每天陪著喝酒、聊天,還要使盡渾身解數逗樂子,日複一日下來,早晚都會身心俱疲吧。


    這樣一想,就更應該早點把錢還給陸孝嚴了……


    -


    站在路口等信號燈的功夫,一隊花花綠綠的機車騎士轟鳴著從眼前飛馳而過,突然間,當中最醒目的一輛車子脫離了隊伍,調過頭直筆筆朝淩希駛來。淩希這邊還沒來得及躲閃,那輛機車已經前輪扒地後輪翹起,帶著股青煙停在了他麵前。


    車上人單腳撐地,故作瀟灑地一把掀起頭盔,露出了林廣樂那張圓滾滾的娃娃臉:“嗨,淩希小朋友,今晚不用去表演嗎?”


    有了之前從陸孝嚴那領到的教訓,淩希變得矜持了許多,隻是抿著嘴角略微點了點頭:“嗯。”


    林廣樂還以為幾天不見淩希把他給忘了,當即挑起大拇指朝自己一通比劃:“不認識了?林廣樂啊!樂哥!上次和陸孝嚴一起送你迴家那個,想起來了嗎?在輝途唱片樓下,就你跟人起爭執那次……”


    眼見林廣樂大有不厭其煩要一直自我介紹下去的趨勢,淩希隻好開口打斷了他:“我記得,樂哥,混文藝圈兒那個。”


    林廣樂心滿意足得下巴揚起老高:“嗯嗯嗯,沒錯,我就說嘛,像我這麽拉風的人,管是誰見了肯定都過目不忘的。”


    “哦,對了!”淩希猛然想起什麽,急忙從錢包裏抽出了一遝鈔票遞給林廣樂,“麻煩幫忙把這錢轉交給陸孝嚴,上次出事從他那挪用的,一直想當麵還他來著,可他太忙了,總找不到機會。”


    林廣樂做慣了少爺,從來不把錢當迴事,所以直接就替陸孝嚴拒絕掉了:“算了算了,你收起來吧,他又不缺這個,既然都是朋友,就別計較太多了。”


    可淩希卻很固執:“缺不缺錢是他的事,要不要還是我的事,無論是朋友還是別的什麽關係,一旦在錢上頭牽扯不清,也就差不多該要斷了。”


    “好好好,那我替他收起來。”林廣樂生怕把淩希惹急了,嚇得趕緊接過錢,又扯開話題問淩希,“你這是打算迴家嗎?反正一個人,不如上來我載你一程,順便給你見識一下我這輛風馳電掣魅力新寵!”


    聽林廣樂說得誇張,淩希也好奇地打量起了那架機車,他從頭瞄到尾,從上瞄到下,黑眼珠圓溜溜的,整個狀態就像是幼稚園小鬼頭在盯著櫥窗裏展示的大型玩具,一邊看一邊毫不掩飾滿心的羨慕之情:“樂哥,你這車挺貴的吧,我在雜誌上看過,好像裏島根本沒得買。”


    林廣樂很享受這種寶貝被人垂涎的感覺,恨不能讓淩希多說幾句讚美的話,等了半天沒有下文,他兀自得意洋洋拍打著車身介紹到:“價錢倒是不貴,四十幾萬,不過是限量版,整個裏島隻這一輛,我特意托了朋友從歐洲車廠訂到的。怎麽,看不出你白白淨淨的,也對機車感興趣?”


    淩希很認真地迴憶著:“以前我家隔壁有間車行,老板女兒比我大幾歲,是個男人婆,飆車打架都很在行。有時候她跟朋友一起玩車,我也會在旁邊跟著看看,覺得挺有意思的。”


    聽淩希講起兒時的機車情節,林廣樂也被帶動著打開了話匣子,嘰裏呱啦說個不停:“真巧,我小時候隔壁鄰居就是個賽車手,有次跟著他去看了場比賽,真刺激,光是看看都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不是我吹牛,我十幾歲機車就騎得很好了,要不是家裏一群女人拖後腿,早就進專業車隊去跑sbk了……說起來你最喜歡哪個車手?最近阿普裏亞的洛倫佐就不錯,年紀跟你差不多,喂,有沒有看他去年瓦倫西亞站最後一場比賽?簡直激動人心……對了,你要不要上來試著騎一段?這車我請專業人士改裝過的,手感絕對超乎你的想象……”


    淩希靦腆一笑,露出滿口閃亮整齊的小白牙:“樂哥,我沒有駕照。”


    林廣樂被他給逗笑了,直接跳過去把人拉到後座,又取出頭盔給他套在了頭上:“那還廢什麽話呀,老實坐好看我的個人表演,讓你瞧瞧什麽才叫真正的‘速度與激情’!坐穩了……”


    一路開足馬力把淩希送到公寓樓下,林廣樂故技重施,又來了個極具特色的“撅屁股”式刹車,差點把淩希給顛出去。他滿心以為這一招會引來路人的驚歎與喝彩,誰知來往人群眼神裏都寫滿了擔憂,分明是想說些“好危險,年輕人可要珍惜生命啊”之類的忠告,讓他頓覺顏麵盡失,隻能從淩希身上找安慰了:“怎麽樣?這技術怎麽樣?是不是一出手就有專業架勢?”


    淩希暈頭轉向下了車,摘下頭盔胡亂捋了捋蓬鬆的軟毛:“樂哥,謝謝你送我迴家。”


    林廣樂很失望:“喂喂喂,你還沒說我技術到底怎麽樣呢?”


    無奈淩希仍舊忽視了他的提問:“總麻煩你怪不好意思的,要不我請你喝一杯吧。”


    這主意倒也不錯,反正一個人閑著無聊,林廣樂欣然點頭:“那好,我記得前麵路口有家……”


    沒等他說完,淩希已經腳下生風跑向了附近一間便利店,幾分鍾後又拎著一罐咖啡和一罐啤酒走了出來。迴到林廣樂身邊,他把咖啡往林廣樂手裏一塞,自己靠在路邊欄杆上打開啤酒喝了起來。


    林廣樂舉著罐裝咖啡滿臉的難以置信:“你說請我喝一杯就是請我喝這個?”


    淩希一本正經跟他解釋著:“你等下還要騎車迴去的,不能喝酒。”


    林廣樂哭笑不得,假裝不滿地伸手推了淩希一把:“你可真摳門兒。”


    “不是的,樂哥。”淩希眨巴著大眼睛,充滿了動物般的無辜感,“我不是摳門兒,我是窮。”


    這過分坦白的態度瞬間讓林廣樂好感飆升,如果說之前他還是因為陸孝嚴的關係而順帶逗逗淩希的話,現在倒是真有點喜歡上淩希了。往往簡單的人更容易和簡單的人成為朋友,好比兩桶清水倒在一起立刻就分不出彼此了,可一桶油倒進一桶水裏再怎麽攪和也無法相容。


    喝光咖啡,林廣樂擺出一記漂亮的投籃姿勢,將空罐子丟進了幾米外的垃圾桶。淩希見狀也效仿著來了一次,動作倒是非常標準,可惜準頭差了些,啤酒罐被彈飛了,淩希撇撇嘴,急忙跑過去拾起罐子重新放迴了垃圾桶內。


    這下林廣樂徹底將淩希歸入了自己的陣營,他像個老朋友一樣問淩希:“過兩天我有新車入手,要不要一起去山上試試車?”


    淩希果斷搖頭拒絕:“不用了。”


    林廣樂不死心,試圖說服淩希:“不是我吹牛,那輛簡直極品,專跑拉力賽的越野之王,頭盔還有羅西的親筆簽名,哦,對了……”見淩希隱隱有了心動的苗頭,他乘勝追擊,“說到簽名,我那還有一把波莉·簡簽名的吉他,聽說很多搞音樂的都喜歡她,要不要順便試試?”


    說著說著林廣樂忽然有種錯覺,他就像是拿著棒棒糖去拐騙小朋友的壞蛋,而淩希小朋友果然受不住誘惑,開始略顯為難地表示道:“可我不太會騎……”


    “不怕,”林廣樂一拍胸脯,“有我呢,我教你。”


    淩希低頭啃了一會兒嘴唇,又皺著眉頭問道:“把車撞壞了要賠錢嗎?”


    林廣樂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哈大笑起來:“你到底是有多窮?好了好了,盡管放心吧,樂哥有得是錢,隨便撞,你不撞壞我也要換新的,賺錢不就是為了享受嘛!”


    他一邊笑一邊忍不住在想,像淩希這麽好玩兒的人要是跟陸孝嚴湊到了一起,每天鬧出的亂子一定少不了,那情景可真是太美妙了,美妙透了……


    -


    不久之後,陸孝儀參與經營的紅酒廊正式開始營業了,當天在她的盛情邀請下,許多政界、商界的公子千金和演藝界的大小明星紛紛親臨祝賀,場麵搞得十分熱鬧。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計劃,林廣樂來的時候身邊還帶了個長相、氣質都十分出眾的男人,想到接下來即將進行的一切,他內心裏既緊張又興奮。遠遠見到陸孝嚴正在人群中寒暄著,他立刻興高采烈跑了過去:“嘿,孝嚴,猜我前些天勾搭上誰了?”


    陸孝嚴早已習慣了他一驚一乍的樣子,隨口應付著:“遇見誰了?麥當娜還是蕾哈娜?”


    林廣樂正要迴答,就見沐夏笑眯眯從遠處走了過來,手裏還端著一小碟芝士做成的精致點心。走到陸孝嚴身邊,他親昵地貼上去蹭了蹭,然後用小叉子挑起一塊點心送到了陸孝嚴唇邊,陸孝嚴不吃,他就眼含怨念地舉在那不肯罷手,直到陸孝嚴一口吞下去了,他才重又送了一塊到自己嘴裏,邊品嚐美味邊觀察著周圍形形□□的來賓。


    這下林廣樂看不懂了,不知道陸孝嚴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他指著沐夏直截了當問道:“這位又是誰啊?”


    陸孝嚴顯然不打算解釋太多,隻敷衍地介紹了兩句:“這是沐夏,是個歌手。這是阿樂,我朋友。”


    聽陸孝嚴提及自己的名字,沐夏才注意到了站在對麵的林廣樂,林廣樂穿著一身印花西裝,顏色豔麗,款式新潮,質地卻看不出有多高檔,起碼給沐夏的第一感覺有些廉價,但聽說對方是陸孝嚴的朋友,他照舊還是掛起招牌笑容主動跟對方招唿道:“樂哥你好,我是沐夏,還請多多關照。”


    林廣樂看看陸孝嚴,又看看沐夏,搞怪地癟著嘴點了點頭:“噢,沐夏,也是個歌手,你好你好。那就不打擾你們了,玩得開心點兒。”


    雖然沐夏把內心真實想法掩飾的很好,可他那帶著挑剔的眼神和轉瞬即逝的細微表情變化都沒能逃過林廣樂的眼睛。林廣樂人如其名,是個樂天派,不喜歡浪費腦子,也不願意想得太多,往常遇到這種有些小城府、小心機的人無非打個哈哈就過去了,可這次或許因為淩希先入為主的關係,他對沐夏本能地有些排斥,連客套都懶得裝了。


    看起來沐夏比淩希大不了幾歲,可眼神裏透出的內容卻完全不同,淩希就算表現得再成熟,也洗不去骨子裏滿滿的少年氣,而沐夏則恰恰相反,在他甜美的笑容底下,總有些與年紀極其不符的老練與市儈,越想遮掩,就泄露得越明顯。


    林廣樂正鬱悶著,戴誌友來了,手裏還挽著女朋友maggie——也是今晚這出好戲的女主角。


    戴誌友像往常一樣穿著全套深灰色西裝,款式古板得堪比老頭子,因為體型微胖又缺乏運動,他額頭鬢角總是很容易出汗,所裏手裏時刻捏著一塊手帕。與他相比,maggie簡直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全套名牌加身不說,連香水、唇膏都隻用限量版,從妝容到細節一絲不苟,與在場的財閥千金們相比也毫不遜色。


    事實上maggie隻是一名小小的投資理財顧問,靠薪水根本撐不起這幅門麵,到最後一切還要戴誌友買單。戴誌友自己多年考不到律師執照,沒什麽賺大錢的門路,父母長輩都是法律界人士,地位雖高,卻絕非大富大貴,這些年戴誌友跟著陸孝嚴他們經營天星攢下的積蓄幾乎都花在了maggie身上,可惜maggie不肯滿足,眼見戴誌友快被榨幹了,她迫不及待想要尋找一個更殷實、更牢固的靠山。


    戴誌友天生喜歡照顧人,對朋友們盡心盡力,對女朋友更是無微不至。無論maggie去哪,他都隨叫隨到,下車時他會小心扶著maggie的手,並遮住上方以防她碰傷頭,遇到台階他總會提醒maggie注意腳下,就連到了酒廊當著外人依舊像個跟班一樣伺候著maggie,酒水飲料都主動幫忙去取,還時不時詢問maggie冷不冷,熱不熱,要不要去沙發上坐坐……


    “嗨,呆頭,嗨,maggie,又變漂亮啦,看來被呆頭那小子滋潤得不錯啊!”遠遠跟戴誌友耍過幾句貧嘴,林廣樂指著身邊的高大男子說道,“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朋友喬正,家裏經營航運生意的,剛剛從澳洲迴來,聽說今天有好酒喝就一起跟過來了。”


    被稱作喬正的男子主動與戴誌友、maggie握了手,交換過名片,便主動攀談了起來:“因為我剛剛迴到裏島,在這認識的人不多,所以想多交些誌同道合的朋友,不知道兩位平時都有些什麽愛好……”


    有問有答的,喬正很快將自己的來曆底細都透露了出來,趁maggie與喬正談話的功夫,林廣樂連拉帶哄著拖戴誌友跑去品酒了。戴誌友平時不喝酒,自然也沒有酒量,被林廣樂軟磨硬泡著灌下了幾杯,很快就罪得不省人事了。


    而另一頭聽說maggie喜歡戶外運動,喬正立刻講起了在澳洲和朋友們參加帆船比賽的趣事,還拿出手機展示了不少滑水時拍下的帥照,照片裏他□□上身,肌肉緊致有型,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滿滿的男性荷爾蒙簡直要從屏幕裏溢出來了。再加上他身體散發出的淡淡古龍水氣味,言談間偶爾夾雜英文時的純正發音,還有目光交錯之際頻頻放射出的強勁電流,這方方麵麵組合在一起強勢襲來,相信沒有哪個女人可以全身而退,特別是在酒精的催化下,maggie心裏有些東西在迅速萌動著,簡直壓也壓不住。


    喬正生得高大健美,笑聲爽朗,家世顯赫又風度翩翩,而戴誌友則年紀輕輕就有了肚腩,遇事謹小慎微,整天替大家操心著各種瑣碎事務,更有甚者還像個家庭主婦一樣醉心於園藝與烹飪,兩相比較,又何止雲泥之別。


    反正戴誌友不在身邊,maggie漸漸放開了束縛,不但與喬正相談甚歡,也開始有了肢體上的接觸,先是手指不經意碰到,然後距離越靠越近,直至彼此感受到了對方皮膚的熱度……酒廊裏光線溫暖柔和,角落的沙發隱秘而舒適,紅酒散發著清甜的果木芬芳,氣氛恰到好處……


    maggie知道自己的優勢所在,她假裝碰掉了一隻耳環,彎下腰去撿時故意將頭發撩到一側,露出了雪白修長的脖頸。等她再抬起頭時,果然撞上了喬正癡迷而沉醉的目光。她將耳環塞進喬正手裏,嫣然一笑:“麻煩幫個小忙……”


    喬正心領神會,借著戴耳環的機會嘴唇貼在她耳畔輕聲歎道:“能遇見你我很高興……也很遺憾……”


    maggie任由對方在她耳邊唿著熱氣,明知故問道:“遺憾什麽?”


    喬正擺出一副愁苦的表情:“遺憾這麽漂亮的女孩子已經名花有主了。”


    maggie十分瀟灑地攤開手:“那是因為這個女孩之前沒有遇到對的人,比如……”她將塗滿紅色甲油的食指點向對方胸口,又從頸窩到胸肌一氣向下滑去,“你!”


    喬正順勢抓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親了一口,悄悄提議道:“想不想和我約會?我真的好期待。”


    maggie瞥了眼遠處爛醉如泥的戴誌友,嘴角泛起嬌俏笑意:“那就看你有沒有誠意嘍。”然後不等喬正再說什麽,就站起身一溜煙跑掉了。


    -


    等maggie在林廣樂的幫助下一起將戴誌友送上了出租車,手機適時響起,看到上麵陌生的號碼,她已經掩飾不住心裏的喜悅了。電話接通,喬正直接報出了酒店的名字和房間號碼,再沒有多餘的話。maggie隨便找個借口打發了林廣樂,便欣然趕去赴約了。


    找到約定好的房間,剛想敲門,門就自己開了,起初maggie還以為是喬正想搞什麽驚喜給她,可一路走進室內都不見人影,隻聽見衛生間傳來了嘩嘩的流水聲。maggie試著問道:“喬正,你在不在裏麵?”


    水被關小了,喬正隔著門迴答道:“我在洗澡寶貝,等等馬上就好。我在衣服口袋裏給你準備了一份小禮物,不如你先過去找找看。”


    maggie依言走到衣帽架邊,扯過喬正的西裝,伸手進口袋裏一摸,有什麽東西細細長長的,觸感冰涼,試著拿拎了出來,原來是條項鏈。


    這項鏈的款式有些過於簡潔了,既沒有吊墜也沒有任何裝飾,連個精美的包裝袋都沒有,不免令她有些失望。可轉念一想,喬正常年居住在國外,又喜歡運動,一定是個粗線條且隨性的人,自然不會像那些言情小說男主角一樣買禮物送女朋友還要用絲帶紮好禮盒,配上精美的卡片和文字……這樣想想,她不禁自嘲地笑了起來,她所追求的本就不是什麽浪漫和體貼,真想要那些戴誌友就能滿足她。人是不能太貪心的,別說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男人,就算有,恐怕也輪不到她的頭上。


    對著鏡子戴好項鏈,衛生間裏的水聲也停了,很快就見喬正圍著條浴巾走了出來。他身上還掛著斑斑點點的水漬,沒有吹幹的頭發全部撥向腦後,更顯性感不羈。見了maggie,他故作驚訝地向後腿了一小步,好像被驚嚇到一般:“我的天,才幾個鍾頭不見,你比剛才又漂亮了許多。”


    maggie被哄得愈發開心:“你好像也比剛才更英俊了很多。”


    喬正靠著牆站在那:“既然我這麽英俊,是不是應該有點表示呢?”


    maggie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快步衝向喬正,整個人投進他懷裏,忘情地親吻了上去。誰知隻是嘴唇短暫地碰觸了一下,就被喬正躲開了。maggie睜開眼疑惑地望過去,喬正的態度似乎有些猶豫:“maggie,我在想,我們是不是太急了些,畢竟你現在還是戴先生的女朋友,我總覺得……就好像搶走了別人的東西,這樣好像太不尊重他了。”


    maggie嬌嗔地瞪了喬正一眼:“傻瓜,隻有我愛他時才是屬於他的,如果我愛你,那現在我就是你的嘍!”她牽著喬正的手不住左右搖晃著,“人和人之間是要講緣分的,當初和他在一起也並不是因為我愛他,隻是他追我追得太辛苦,一時被感動到了而已。談戀愛最要緊就是開心嘛,合則來,不合則散,難道有法律規定做了男女朋友就要互相負責一輩子?”


    喬正不放心地追問:“這麽說你根本就不愛戴誌友了?”


    maggie不耐煩地抱緊了他:“不是不愛,是從來就沒愛過,我都說……”


    話沒說完,背後忽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到這裏吧,可以了。”


    maggie被嚇了一跳,猛地轉過頭去,不知什麽時候陸孝嚴已經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身後還站著兩名身著黑衣的高大男子。她有些錯愕,半邊嘴角難看地抽了起來:“陸孝嚴?你怎麽會在這?”又扭頭望向喬正,“怎麽迴事?他怎麽在這?他怎麽進來的?”


    喬正直接掙開了她的拉扯,穿起衣服走到陸孝嚴身邊請示道:“陸先生,這樣就可以嗎?”


    陸孝嚴滿意地點頭讚賞道:“不愧是專業人士,表現十分精彩,很期待你今後的演出。接下來如果有合適的角色,我會跟導演們推薦你。”


    “謝謝陸先生的厚愛。”喬正依舊很有風度地迴頭朝maggie揮了揮手,“那麽,下次有機會再見了。”然後從容不迫地從門口走了出去。


    直到這時,maggie依舊無法相信她是被陸孝嚴耍了,她不住撥弄著頭發,從左撩到右,從右撩到左,腳下也不停走來走去兜著圈子,一遍,兩遍,終於忍不住爆發了:“神經病!你到底在搞什麽陸孝嚴?替你朋友抱不平?來抓奸嗎?那我告訴你,完全沒有這個必要,我早就對戴誌友膩煩透頂了!就算沒有今天這碼事,我很快也會甩了他!”


    陸孝嚴扁著嘴角點點頭:“嗯,沒錯,剛才我聽得一清二楚了,你是因為感動才和他在一起的,你從來沒有愛過他,對嗎?”


    maggie以為自己占了上風,走到陸孝嚴對麵的沙發上一坐,兩腿交疊雙手抱臂,頭頸高高揚起:“我和呆頭怎麽樣是我們的事,我愛不愛他也是我們的事,輪不到你這個外人插手。不識相的話,你大可以去把這些話告訴你朋友,看到時候痛苦的人會是誰!”


    “當然是他。”陸孝嚴露出一個平和的笑容,“所以我不會把這些話轉達給他。我隻要你主動離開他——並且用我替你找好的借口。”


    maggie將頭甩到一側:“哈,好笑,憑什麽?以為帶著打手跟我示威我就會怕了?裏島是*律的,酒店到處都有監控錄像,我倒要看看你們能玩出什麽花樣。”


    陸孝嚴十分滿意地一拍巴掌:“說得沒錯,裏島是*律的。就你所從事的行業來說,如果因為入室行竊罪而留下案底,不知往後還能不能找到工作呢?”


    “你到底想要……”話說到一半,maggie猛然領悟到什麽,急忙摸向脖子上的項鏈。


    陸孝嚴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道:“也正如你所講的那樣,酒店到處都是監控錄像,所以你的一舉一動都被清楚記錄了下來。你擅自進入別人房間,從別人口袋裏拿出了並不屬於你的東西,還把它戴在了脖子上……”


    maggie似乎想要開口,陸孝嚴用手勢製止了她:“你想說那是喬正送你的禮物?真遺憾,攝像頭是錄不到聲音的。順便告訴你,剛才那個男人不叫喬正,至於你所接到的電話隻是個廢棄號碼,其實這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你難道不覺得你脖子上那條項鏈有什麽不妥?是啊,很不妥,它沒有包裝,隻要檢驗過就可以證明它也不是全新的,最最好笑的是,它根本就是一套情侶項鏈當中的男款!”


    maggie的臉色先是慘白一片,然後慢慢漲紅,她氣急敗壞地去扯項鏈,無奈項鏈太過結實,扯了幾次都沒扯斷,她又想將搭扣解開,可手指抖得厲害,根本捏都捏不住。


    陸孝嚴饒有興致看她忙活了半天,最後抬手將個文件袋丟在了茶幾上:“算了,一條項鏈而已,我替呆頭送給你當分手紀念吧。桌上有張機票,有我請人替你開出的推薦信,還有給你寫好的腳本。自己選吧,要麽留在裏島吃官司,要麽飛去美國重新開始,順便按照我給你的說辭好好安撫呆頭。”


    說完話他緩緩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居高臨下對坐在對麵沙發裏的maggie說道:“我沒什麽耐心的,隻給你三天時間,記住多餘的小動作不要亂搞。我脾氣不好,難保會做什麽出格的事。”


    maggie站起身一巴掌朝陸孝嚴揮了過來,被陸孝嚴輕鬆抓住手腕反手一推,狼狽地倒迴了沙發上。她伏在那尖聲責罵道:“想不到你一個大男人,竟然會搞出這麽多無恥的勾當,你就不怕將來遭報應嗎?”


    陸孝嚴聽了她的話不但不氣,反而表現得十分受用:“報應?這個詞好,我很喜歡。你看,如果你不是一開始就在利用呆頭,不是總想著招惹他身邊的兄弟,又跟母貓一樣到處發情,見到個差不多的男人就往上撲,怎麽會有今天?”


    說完他吹著口哨往外走去,走到門口又停住了,轉身朝maggie揚起手腕,指了指上麵的表:“計時開始!”


    -


    三天後,maggie由戴誌友親自送上了飛往美國的班機。maggie的表現不錯,臨別時的擁抱、親吻都十分動情——起碼看起來似模似樣。


    她離開的借口是姨媽生了癌症需要人照顧,所以飛過去小住一段時間,可能三五個星期,可能三五個月,因為姨媽住在加護病房,打電話不太方便,美國與裏島又有十二個小時的時差,所以兩人約定了盡量以郵件互相聯絡。郵件裏該寫什麽不該寫什麽,陸孝嚴也都安排好了。


    搞定maggie,陸孝嚴來不及喘口氣,已經準備要緊鑼密鼓地去解決下一個問題了。剛好林廣樂打電話約吃飯,他就開著車趕去了林家位於近郊的小別墅,正好飯後可以和大家一起商量些正經事。


    路上沒堵車,他比約定早到了半個小時,結果吃了個閉門羹,不但呆頭和阿mo沒來,連林廣樂這個主人都不見蹤影。


    坐在車裏等了將近十分鍾,遠遠看見林廣樂推著機車出現在路口,身後竟然還跟著淩希。車子上沾滿了汙泥,兩人身上也不幹淨,林廣樂一邊走還一邊手舞足蹈講著什麽。


    陸孝嚴推門下車迎了上去,語氣已經有些生硬了:“你們怎麽迴事?”


    林廣樂一見是他,忍不住笑道:“別提了,剛才我帶淩希小朋友去試車,結果牛皮吹得太大,失手了,我倆剛才一不小心就掉進溝裏去了,幸虧是沒下雨,溝裏隻有泥沒有水,不然可就慘了,估計現在還在鳧水呢。”


    陸孝嚴先看向林廣樂,他下半身烏糟糟的,已經看不住本來顏色了,褲子膝蓋處全都蹭破了,掛著一絲絲破布條。再看淩希也好不到哪兒去,胳膊上除了汙泥還劃出好幾條血道子,本來皮膚就白,一襯更加顯眼。


    他越看越煩躁,氣不打一處來,指著林廣樂腦門質問道:“我是怎麽跟你說的?我說沒說過不讓你再碰機車了?你真想變殘廢一輩子坐輪椅是不是?”


    偏偏林廣樂不拿他當一迴事,還在那嘰嘰喳喳跟淩希大講特講著摔下車的經驗。


    陸孝嚴伸手指指林廣樂,沒再說什麽,又指指淩希,也沒說出什麽來,最後他認命一般點了點頭,打開後備箱翻翻找找從裏頭拎出一根拳頭粗的鐵棍,轉身走到林廣樂跟前,一腳踹翻機車,揮起鐵棍大力敲了上去。乒乒乓乓的,機車很快凹陷變形了,陸孝嚴尤不解氣,邊砸邊用腳狠命揣著,直到好好一輛機車被拆分成了數塊破爛零件,他才喘著粗氣一把甩飛鐵棍,直接開車走人了。


    從始至終淩希就站在幾步之外,等陸孝嚴瘋子一樣發泄完,他難以置信地盯著地上那團麵目全非的東西,眼睛睜得老大,臉色痛苦不堪。林廣樂了解陸孝嚴的脾氣,知道陸孝嚴那股火來得快去得也快,可他擔心淩希第一次見會被陸孝嚴的舉動嚇到,趕緊靠過去小聲安慰道:“沒事沒事,孝嚴他就這樣,過一會兒就好了,不是針對你。而且他就是看著恐怖,輕易不對人動手的……”


    淩希好像根本沒在聽林廣樂說話,隻一味望著那堆廢鐵,老半天才喃喃嘟囔了一句:“四十萬呢,就這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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