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國正雖然沒有興趣去給王有成當馬仔,但是協助錢大彪突圍出城倒是盡心盡力,確如錢大彪所說,他心裏已經衡量的很清楚了,天下百姓的身家性命總是要比鼎州一城人的性命重要的!而且因為有密道存在的緣故,眼下已經有不少鼎州人逃出了城去,保住了這座城市的香火,就算留下來的這些人都在這場戰爭中犧牲,隻要東國不亡,之前逃出去的那些人也是能重建鼎州的!


    “這就夠了!這就夠了!”


    一大早,看著盡職盡責的在大街與城牆上巡守的民兵們,尼國正愧疚的無以複加,隻能在心裏不斷用鼎州不會就此消亡來安慰自己。


    此時已經是山穀之戰過後的第二天,尼國正已經為錢大彪做好了所有的突圍準備,隻待天黑下來,就要尋機發動。


    錢大彪這時就跟在尼國正身邊,見他臉色難看,便笑著寬慰道:“尼知州,你不要如此悲觀嘛!之前盧總兵守雪州,不也擋下了獸虜四個月之久嗎?隻要你也能撐這麽久,我們便能練成強兵,出京與獸虜決戰,屆時隻要取勝,鼎州不就保全下來了?”


    尼國正勉強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錢大彪道:“下官一定盡力而為!”


    隻是話雖然是這麽說,但尼國正卻對守鼎州四個月一點都不抱希望,盧簡之所以能死守雪州四個月,是因為雪州原本就是一座軍城要塞,城裏的人口不是軍人就是軍屬,屬於那種非常死硬的城市。雖然因為軍製敗壞的緣故,盧簡麾下的兵根本沒法跟十八帝國最興盛時的強兵強提並論,但兵就是兵,比普通百姓臨時拚湊出來的民兵還是要強的多的!


    而他尼某人有什麽呢?雖然他不認為自己的武力和兵法比盧簡差,但是麾下卻都是些老百姓,唯一有些戰鬥力的也許就是衙役們了,隻是這幫人欺行霸市,追賊捕盜還行,拿出去跟敵人野戰根本就不夠看,說實話,這幫人八成連雲朝的豆腐渣兵都打不過呢!


    靠著這樣的兵員死守鼎州四個月什麽的,完全就是不切實際的玩笑話!


    事實上,尼國正甚至都認為,鼎州之所以到如今還沒有陷落,完全是因為獸族軍打著圍點打援的主意呢!


    “錢王,你確定隻要王皇帝帶兵退迴了京師,這惡劣的局勢便能穩住嗎?”尼國正扭頭看著錢大彪,他仍對這些流寇出身的家夥不是很有信心,若是他們守不住京師的話,他和鼎州一城百姓的犧牲就白白浪費掉了!


    錢大彪大咧咧的一笑,伸手拍了拍尼國正的肩膀:“這是自然!尼知州,你盡管放心就是!”


    隻是尼國正怎麽可能就此放下心來呢?然而就在他還想說些什麽的時候,就在這時,正在城牆上巡守的民兵們突然指著城牆之外大唿小叫了起來!


    “何事驚慌?!”


    “怎麽了?!”


    尼國正和錢大彪幾乎是同時問道。


    “迴知州相公、迴王爺!”一個小頭目模樣的民兵連忙衝著城下抱拳道:“獸虜正在撤兵!”


    “撤兵?!!!”


    尼國正和錢大彪不由得震驚的對視了一眼。


    “走,看看去!”錢大彪說了一聲,便當先衝上了登城的馬道。尼國正自然立刻跟上。


    隻是待二人登上城頭,趴在城垛上一看,本來心中生出的那絲希望就立刻熄滅了!


    獸虜的軍隊此時正在一隊隊的開出營壘,順著官道朝南挺近,這哪裏是撤兵?分明是要南下才對!而他們分兵南下的目標自然是再明白不過了!


    “獸虜要去主動攻擊皇上!”錢大彪臉色煞白的道。


    “他們這是要搶先我們一步!”尼國正也臉色難看的道。


    “不行!”錢大彪立刻就急了,“我現在就要突圍!”說著話,他便要順著馬道往城下跑。


    尼國正見狀連忙攔在了他的身前:“錢王,光天化日的,你現在出去根本就是送死!”


    “可是我非去不可啊!”錢大彪急的都快哭了,“若是皇上敗了!形勢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啊!”


    “但是你現在確實出不去啊!”尼國正指著麵對城牆這一麵的獸族營寨,此時那些營寨都寨門緊閉,強弓硬弩架在牆頭,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


    錢大彪如何能不知道這些?隻是他此時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就算是死!我也要將消息傳出去!”錢大彪咬牙切齒的道。


    “唉!”尼國正歎了口氣,說道:“錢王!對不住了!”說著話,他從自己的官袍衣袖中抽出了一根短杖,同時口中念念有詞了起來!


    “你……?!”錢大彪剛想質問尼國正意欲何為,就發覺自己的雙腿已經被凍結在了城牆上。


    “錢王!我這是為你好!”頂著錢大彪那幾乎要吃人的目光,尼國正平靜的道,在他看來,此時王有成一夥的失敗已經不可避免,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如何拯救鼎州城內剩下的百姓了——獸族分出大半主力南下攻擊王有成,圍困鼎州的營寨便會極其空虛,此時毫無疑問,正是鼎州人逃出生天的最好時機!


    ……


    兩天後,獸族聯軍將正在北上的王有成大軍堵在了一處名叫“萬安坪”的原野之上!


    北安的地形和不臣前世的開封比較相似,附近都是一望無際,無險可守的平原地帶,這處名叫“萬安坪”的原野便是其中的一部分,這處原野長近二十裏,寬三十裏有餘,附近沒有什麽森林,原野上都是不到膝蓋高,看起來蔫不拉幾的野草,土地則因為氣候的原因被凍得很硬,總而言之,這是一塊再適合不過大軍會戰的地點了!


    為了避免嚇跑王有成,隨獸族聯軍出征的明正法為拱德都赤獻上了一道計謀,這道計謀並沒有什麽複雜的,隻是讓八族聯軍中至今為止裝備最為粗陋,身體素質最接近人類的猿族打先鋒而已。


    隻是不要輕視這道簡單的計謀,在看到自己的敵人裝備如此簡陋,身體也並不比自己強壯多少之後,王有成與曹一箍果然被麻痹了,認為自己的敵人也不過如此,便安心的紮下了營寨,接受了獸族使者遞交的戰書!


    直到第二天,當王、曹二人帶領著麾下人馬在萬安坪一端擺開戰陣,看到對麵從晨霧中大片大片冒出的,披著堅固的鐵甲,魁偉的驚人的敵軍主力時,才知道自己中了敵人的奸計!


    晨霧散去,太陽升起,金色的陽光潑灑在正在原野上對峙的兩支大軍身上,將他們身上的鐵甲都渲染成了炫目的黃金色!


    隻是和對麵的獸族聯軍相比,自王有成以下的所有流寇將領都沒有感覺到這陽光所帶來的溫暖,隻覺得心中一片冰涼!


    獸族的戰陣仿佛是用鐵鑄成的,入目所及都是一片燦爛的金色!


    不僅魁偉的野豬重騎兵和虎族重步兵都手持長兵,身披重甲,負責中遠程火力支援的巨弓射手們也披著無袖鐵甲!甚至連在戰陣最外側的豹族輕騎兵也有一襲半身甲!


    “我的天爺!什麽時候獸虜也有如此精良的裝備了?!”王有成看的張口結舌,不禁驚唿。


    “皇上,不是我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宰相曹一箍掃視了一眼自軍的戰陣,轉迴頭來苦笑著對王有成道:“咱們今天怕是要栽了!”


    平心而論,王有成麾下大軍的裝備並不比獸族聯軍差多少,甚至就鎧甲的華麗程度以及鎧甲的防護範圍上來說,還猶有過之,隻是,盡管如此,王有成卻仍然不覺得自己有絲毫勝算。


    “相國……”王有成極力壓低了聲音,問身旁的曹一箍:“朕如果現在拋下大軍逃走,你覺得能有幾成生機?”


    曹一箍倒是沒有露出鄙夷的神色,而是仔細想了想,指著對麵的豹族輕騎兵迴答:“那就要看是他們的坐騎快,還是皇上您的馬快了。”


    王有成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難看:“朕不喜歡賭博!”


    曹一箍笑了:“既然如此,皇上,那咱們便傾力一戰吧!”


    “嗯,不負蒼天不負心!”


    王有成一伸手握住了腰間的劍柄,猛地將寶劍拔了出來,指向對麵!


    “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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