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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不查那禁軍軍餉事,愚兄又要靠什麽做晉身之階呢?”鄒為簡苦著臉道,本來和武人對著幹就是他積累名望的手段,現在不打將門們飯碗的主意了,他還能靠什麽積累名望呢?


    “不行愚兄還是去上書削藩?”


    尚玄禮有些無奈的看著他,卻不說話。


    “賢弟,你這是何意啊?”鄒為簡一臉鬱悶的問道。


    看到鄒為簡都急眼了,尚玄禮才慢條斯理的道:“鄒兄,你也不看看現在這都是什麽年月了?還搞積累名望那一套?我就這麽給你說吧,就算你的名聲天下仰望,而你也如願的宣麻拜相,入主政事堂,怕是也做不了幾年宰相!反倒有可能把身家性命搭上!”


    鄒為簡被尚玄禮的話嚇了一跳,不過他可不認為尚玄禮在危言聳聽,立刻出言問道:“這……這是怎麽個話說?”


    “嗬嗬。”尚玄禮笑了笑,卻沒有迴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鄒兄,你以為皇上不想削藩嗎?”


    “呃,難道皇上想?”鄒為簡難以置信的問道。


    尚玄禮稍稍撇了撇嘴,心中不由腹誹:揣摩上意的本事這麽差,竟然還一天到晚打宰執天下的主意,你鄒為簡也忒沒有自知之明了吧?


    不過這話他肯定是不會對鄒為簡說的,隻是點了點頭道:“皇上自然是想削的。”


    “那我幾次三番上書請求削藩鎮,皇上為何留中不發?”鄒為簡不解的問。


    尚玄禮用隻有鄒為簡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因為不敢。”


    “這不可能吧?皇上不敢削藩?!”鄒為簡低聲驚叫道,尚玄禮所說的太過匪夷所思了。


    “鄒兄,我騙你做什麽?”尚玄禮嗤笑了一聲,“而今武備糜爛的不止是京師禁軍,可以說幾乎全天下的軍隊都已經爛到底了,隻有烏山四鎮有幾千軍隊可稱精銳的。”


    “你是說渠家那幾千私兵?!”


    “是的,皇上不敢削藩,就是因為渠用臣手裏有這麽一支武力,他怕把渠用臣逼急了,這老匹夫一時想不開造了反,那烏山四鎮就不會再為我雲朝所有了!怕是一個新的烏山帝國就要出現了!”


    鄒為簡立刻低下頭快速思考了起來,半晌後他才道:“可是這麽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吧?”


    尚玄禮有些無奈的看了鄒為簡一眼:“鄒兄,都到這年月了,難道你還看不出嗎?朝廷之中,上至君王,下至沒有品階的芝麻官都是在混日子啊!”


    “這……”鄒為簡還真沒看出來,沒辦法,他除了是個官迷外,眼力卻實在不大高明。


    “所以我勸鄒兄你還是消停消停吧!未來是什麽樣的咱們誰都看不清,國朝積重難返也並不是幾人之力所能改變的!吾輩士大夫就應該穩坐釣魚台,靜觀風雲變化,伺機而動啊!”


    “唉!”


    鄒為簡長歎了一聲,要說世道之混亂他也是看在眼裏的,隻是以前總抱著僥幸心理,覺得帝國強大無比,那些天災**都隻是小災小禍罷了,根本就不足道,很快就能平息,隻是此時眼力向來刁鑽老辣的尚玄禮也這麽說,就不由得他不信了。


    “賢弟,這世道真的沒救了嗎?”鄒為簡在默然半晌之後,有些不甘心的問。


    尚玄禮也有些黯然:“天意如此,非人力所可挽迴。”


    鄒為簡想了想,可不就是天意嗎?這天災毫無征兆的突然就來,而且一來就不走了,持續快三年了。


    最後鄒為簡還是被尚玄禮說服了,為了活躍氣氛,鄒為簡又說起了其他話題,而最近轟動一時的於效龍謀反案自然是不能錯過的!


    話題剛開頭,尚玄禮便篤定的說道:“於效龍是被冤枉的。”


    “這……如何見得?”見尚玄禮說的如此篤定,鄒為簡不由得好奇心大起,“連東方琴欣和他親生兒子都一口咬定他造反,他家還搜出了震天雷和龍袍,而且他自己也全盤承認了,這證據已經很確鑿了吧?”


    作為禦史台的長官,那天對於效龍父子的三堂會審鄒為簡也是參加了的。


    尚玄禮沒有直接迴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鄒兄,你說於效龍的權勢地位是從何而來?”


    鄒為簡想了想,迴答:“皇上的寵幸。”


    尚玄禮鼓了鼓巴掌,這輩子第一次真心實意的為鄒為簡叫好:“鄒兄說對了!”


    鄒為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賢弟的意思是,因為權勢地位全是皇上所賜,所以於效龍便不可能背叛皇上?”


    “沒錯!”尚玄禮點了點頭,“我們文官和武臣不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大多數人五穀都分不清楚,更遑論舞刀弄槍了,常言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這是真真正正的大實話!因此像我們這樣的人就算是故舊滿天下,權傾朝野,也是不可能去謀朝篡位的!而這也正是前朝的天下家族和本朝的雲家願意跟我們士大夫共天下的原因所在!因為我們對皇權的威脅要比武人小的多!”


    雖然不得不承認尚玄禮說的是事實,但鄒為簡聽了這番話之後臉還是有點黑,因為這不是明擺著說他們這些士大夫是無能之輩嗎?


    尚玄禮看著他的表情笑了笑,卻不以為意的接著說道:“於效龍是聰明人,應該是很明白這個道理的,這樣的他如何會去造反?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才對!(阿嚏!不臣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


    “可是什麽人會去陷害於效龍呢?還能驅動他兒子和東方琴欣?”鄒為簡不由得擰起了眉頭。


    “這個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於家父子這些年來造下的孽債不少,想要他們的命的人很多就是了。”尚玄禮的笑容有點陰險。


    關於於家父子謀逆案的話題就此結束了,接下來鄒為簡招來了幾個姿色上等的姑娘,兩人沒有再討論任何比較有深度的話題,而是一邊喝酒一邊談起了風月雅事,尚玄禮還賣弄文采,做了幾首朗朗上口的詩詞,這一天就如此結束了。


    之後兩個多月裏,鄒為簡都沒有再跳騰過,不管是清查禁軍空額還是請削渠藩都沒有再提過,隻是上了一些例行的奏章,彈劾了一些微末小官的雞毛蒜皮的罪過,把每個月的功課完成了。(中國曆朝曆代一般都對禦史每個月的彈劾次數有一個最基本的要求,若是連這個彈劾次數都達不到,就會判定那個禦史為不合格,因而也被禦史們戲稱為“功課”。破軍按。)


    鄒為簡之所以這麽老實,其實是萬念俱灰的緣故,在與尚玄禮的那番談話後,他的整個人生似乎都沒有追求了,原先心心念念的往上爬的念頭徹底煙消雲散,這讓他變得猶如行屍走肉一般。


    這一天,在忙完了禦史台每日的例行公務之後,鄒為簡早早的就啟程迴了家,禦史台裏的其他禦史們也早就見怪不怪了,並沒有開口詢問,隻是卻沒想到,第二天,他們便聽聞了鄒為簡被刺殺的消息!


    鄒為簡是在家裏被刺殺的,一家十幾口人,死的卻隻有他一個,其他人,包括他的發妻都是在第二天早起的時候發現他被害的。兇手殺他的手法很利索,在他熟睡時一刀捅入心髒便讓他了了帳,從他那安詳的麵容上看,死時竟沒有一絲痛苦。


    禦史台的長官被刺,這一事件頓時在京師中釀成了軒然大波!皇帝雲崇名下令調集京中名探詳查,隻是名探們苦探了幾個月,卻毫無所得,於是這樁刺殺案從此變成了一個謎。


    隻是雲皇帝和他的名探們都不知道的是,在鄒為簡被刺殺的第二天,京師城外的一座建築在江心島上的磨坊突然換了主人,而且,這位新主人接手磨坊的第二天就將原本的水力設備拆掉了,換成了他自家鋼廠裏生產的機械!


    深秋時節,一片蕭瑟,尚玄禮攜著一瓶佳釀來到了鄒為簡的墓碑前,他倒出一杯美酒緩緩的灑在了墓碑前的土壤中,口中幽幽的道:“鄒兄,我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殺你的人我多半已經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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