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的話如同一記重錘一般,狠狠的敲打在高赫辰的心上,叩問著他那沉睡的靈魂。他隻覺得夜色越來越涼,如同他臉上兩道冰冷的淚痕。


    江山卻猶自尚未解氣。國難家仇民族恨,命運多舛的中華大地還在日寇的鐵蹄下苦苦的掙紮,無數熱血兒女還在不斷的抗爭和犧牲,而眼前這個身懷一身本領的七尺男兒,卻做了一個可恥的逃兵,將自己的兄弟扔在了戰場上。如果是在特戰旅,他恐怕早已經掏出配槍,親手斃了他了。


    江山一把抓住高赫辰的衣領,把他拽到了獵鷹小隊的隊員們和李凱、丁梅等人麵前,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對他說到:“睜開你的眼睛看看!看看你眼前的這些人!他們是有三頭六臂還是刀槍不入?你怕死,他們就不怕死?虧了丁梅還叫你一聲師傅,拍拍自己的胸口,問問你自己,你配嗎?”


    高赫辰任由他拽著,也不掙紮,隻是頹然的歎了一口氣,說到:“這位長官,你知道我們二十九路軍打成什麽樣了嗎?”


    江山等人一愣,二十九路軍作戰雖然勇猛,可是由於**內部派係傾軋,到最後也難免落了個全軍覆沒的悲慘結局。


    “副軍長死了,師長死了,至少他們還有個名字。我們這些小兵呢?死了還能有誰記得?就拿我們營來說,整整一個營,八百多弟兄啊!打到最後,就剩了二十幾個!誰記得他們?我家裏老爹老娘懷孕的老婆,死了誰管他們?”說到最後,高赫辰已經近似是歇斯底裏。


    江山冷冷的看著他,冷哼一聲,昂然說到:“就你有父母,就你有妻兒?睜開你的眼睛看看,看看你眼前這些人,他們就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他們就沒有父母雙親?我告訴你高赫辰,要比慘,我們特戰旅能拉出無數人來,他們都比你慘!那又能怎麽樣?都和你一樣,脫了這身軍裝不幹了?迴家裝娘們哭天抹淚去?你看看人家丁梅!你他娘的連個娘們兒都不如!”


    旁邊冷眼旁觀的火狐和豹子都看出來了,自家旅長恐怕是起了愛才之心,想要把這個小子收為己用了。兩個人對視一眼,會心的一笑,便也不再說話,繼續看起熱鬧來。


    其實江山倒是沒想那麽多。特戰旅又不是垃圾站,不是什麽阿貓阿狗就能隨便進出的。沒有點真本事,他江山還真看不上。不過這個高赫辰倒是讓他有些著實頭疼,本事是真有,就是這個心理素質和現在的精神狀態,實在是個大問題。以他現在的樣子,別說上陣殺敵了,恐怕自保都是個大問題。


    他現在心裏琢磨的是盡量別讓這個人廢了。畢竟還算得上是個可用之才,即使不能加入特戰旅,至少也可以在上海安插一個暗樁,以後再來上海活動的時候,也好有個照應。不過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對於高赫辰的心病,看來還需要再加點猛藥。


    “高赫辰,你也不想想,你身上背負著家仇,難道你就想這麽渾渾噩噩的過下去,不想報仇了?等以後抗戰勝利了,你怎麽麵對你九泉之下的親人?難道你就這麽覥著臉給他們說,我眼睜睜的看著日本鬼子被打跑了,我什麽也沒幹?七尺高的漢子,你不嫌臊的慌?”不等高赫辰反應過來,江山繼續說到。


    高赫辰沉默了半晌,才苦笑一聲,一臉淒然,呐呐的說:“長官,我現在的樣子,你們也看到了,基本上就是廢人一個。就是上了戰場,恐怕也是白白送了性命,與其這樣,倒不如在鄉野田間做個閑雲野鶴,倒也輕鬆自在。”


    “閑雲野鶴?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江山不屑的冷笑一聲,對於這個油鹽不進的家夥,他現在心裏真是又氣又恨。誠然,高赫辰的遭遇是慘,是讓人同情,但是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偌大的中國,就是有太多抱著這樣消極思想的人,才被區區彈丸之地的島國日本,騎到頭上作威作福。如果四萬萬同胞都能齊心協力,同仇敵愾,哪裏還輪的著日本這樣的宵小之輩犯上作亂?


    “你現在這個樣子,最多也就是隻屋簷底下混吃等死的家雀兒。還好意思說自己是閑雲野鶴?知道國人怎麽說南京保衛戰的嗎?‘十萬官兵齊卸甲,更無一個是男兒’!這句話送給你同樣合適!”麵對還是顯得有些猶豫的高赫辰,江山實在是有些無奈,但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憤怒和鄙夷。


    江山近乎咄咄逼人的態度,終於讓高赫辰心底隱忍的那份傲氣和血性被激發了出來。一股怒氣在他的胸中激蕩。他抬起頭,原本晦澀無光的眸子裏閃現出一點亮光,低聲問到:“我就想知道,跟著你們,我能打鬼子嗎?”


    江山在夜色中傲然而立,堅定的說到:“別的我不敢說,但是比起打鬼子、殺日本人,我自問還是能拿的出手的。但是你要搞明白了,我特戰旅和不是什麽酒囊飯袋都收的。想進我特戰旅,你得拿出點兒真本事來!”


    高赫辰也不再多說什麽,四下裏尋摸了一下,眼神落在了那個還在瑟瑟發抖的漢奸身上,閃過一抹森然的冷光,然後舔了舔嘴角,小聲問江山:“長官,那邊那個廢物還有用嗎?如果沒用了的話,我就用他練練手。”


    江山看了看已經癱成了一攤爛泥的漢奸,嘿嘿一笑,說到:“我留著這個廢物幹什麽?帶迴去還髒了我的地方,活著也是浪費糧食。賣你個人情,送給你好了。”


    對於這個漢奸,火狐剛才就已經審問過了,想要搞點兒有用的情報。不過這種小嘍囉,平時也就是仗著日軍的淫威作威作福,欺壓一下老百姓,狐假虎威一番,怎麽可能接觸得到日軍的核心情報?剛才火狐隻是稍微使了點兒手段,這個沒骨頭家夥已經把自己知道的東西,都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倒了出來,這會兒已經沒有留著他的必要了。


    對於一般的俘虜,特戰旅向來是能爭取就爭取的。但是對於這種甘願認賊作父,為虎作倀的鐵杆兒漢奸,江山的命令隻有一個字——殺!特殊時期,特殊情況,勢必要特殊對待。對於這種甘願投敵的人,特戰旅向來不介意做做惡人,來一個殺一儆百!


    得到了江山的點頭同意,高赫辰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四處看了看之後,他的眼神落在了豹子的腰間。


    “這位長官,借你的刀用用。”高赫辰冷冷的說到。


    豹子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麽,隻是伸手解下了匕首,遞到了他手裏。


    刀一入手,高赫辰整個人的氣勢立馬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神情變得冷峻起來,不再是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江山隻是略微一打量他的持刀姿勢,心中就已經暗下結論——眼前這個家夥,絕對是個用刀的高手!


    一般人握刀,都是正手持刀,刀刃向下,刀尖向外對著敵人,利用刀尖捅刺對方。但是這樣一來,很容易被對手控製住手腕,把武器奪走。真正的高手,大部分都是反手握刀,刀尖向內,虛貼著自己的手腕,利用刀刃的砍削來殺傷對手。這樣一來,對方想要奪刀難度就大了。特種部隊進行白刃戰訓練的時候,無一例外的都是訓練的反手持刀。


    高赫辰掂了掂手中的匕首,眼中露出一絲嗜血的紅光。他轉過頭,對江山說到:“長官,下麵的事兒可能血腥味兒比較重,您要是接受不了的話,還請迴避一下。另外,讓丁梅迴避一下吧,女孩子家家的,看這些不好。”


    江山微微一笑,說到:“你盡管動手好了,不用管我,整天死人堆裏打滾,我什麽場麵沒見過?”


    丁梅也撇撇嘴,小聲說到:“切,師傅又看不起我。我偏不走,就看你是怎麽收拾這條狗的!”


    高赫辰微笑一下,也不再堅持什麽,轉過身去,麵對自己的獵物,嘿嘿冷笑一聲,語氣森然的說到:“金亮,你替日本人當狗的時候,恐怕沒想到會有今天吧?前段時間你引著日本人用狼狗活活咬死了****人,今天,你也試試那種被千刀萬剮的滋味吧!”


    癱倒在地的金亮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恐懼。他不過是上海街頭的一個小混混,落魄到就連各個幫派的堂口都不願意收他,平日裏就靠坑蒙拐騙和小偷小摸混口飯吃。日本人占領上海以後,他仗著對地形和周邊情況熟悉,第一時間跑到日本人那裏當了個鐵杆漢奸,平時仗著日本人的權勢為虎作倀,欺壓鄰裏。前段時間,他帶著幾個日本兵,把跟自己有私仇的兩個街坊抓進了憲兵隊。那兩個街坊平時就看不慣金亮的所作所為,麵對他的時候,自然是罵不絕口。惱羞成怒的金亮竟然牽來了兩條狼狗,活活撕碎了兩個人。幾個日軍士兵非但不阻止他,反而在受害者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放聲狂笑,金亮在一邊也是一臉諂媚的笑容。誰知道報應不爽,這才過了沒幾個月,就要輪到他自己體驗一下這種粉身碎骨的感覺了。


    夜色深沉,淒冷的夜風中傳來一股股濃重的血腥味,中間夾雜著幾聲不成人聲的悶哼聲。過了一會兒,丁梅捂著嘴從牆角衝了出來,跑到路邊幹嘔不止。胡瑞賢跟在她的後邊,不住的幫她拍背順氣,到最後才發現,自己竟然也是一身的冷汗。


    胡瑞賢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小聲說到:“我說丁梅,你從哪兒找了這麽一個變態的師傅來的?這哪是師傅?這就是個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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