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下車,一個身材略顯消瘦的中年男人就迎了上來。一看到江山,就連忙殷切的抓住他的手,說到:“在下青幫杜月笙,早就耳聞江將軍高義,杜某心中仰慕已久,隻是一直福淺,無緣得見。今日能夠得見江將軍英姿,實在是讓杜某三生有幸啊。將軍屈尊前來寒舍,真讓寒舍蓬蓽生輝啊!”


    堂堂上海灘青幫的老大,上海灘十裏洋場地下世界的風雲人物,手掌無數人生殺大權的一代梟雄,抗戰期間一個良心未泯,積極為抗戰大業做出巨大貢獻的愛國人士......各種各樣的身份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交織。江山有些好奇,他不明白,到底會是怎樣的際遇,讓這些互相矛盾甚至是格格不入的性格特點,在杜月笙的身上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但是,現在對方已經明確的表達出了自己的善意,江山也隻能將這些疑惑埋藏在心底,留待以後再慢慢發掘。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和這個上海灘地下世界執牛耳者搞好關係,為今後徐圖大計鋪好道路。


    江山的臉上也洋溢出熱情的笑容,仿佛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般,緊緊握住杜月笙的手,笑著說到:“杜先生這是哪裏的話?江某帶人來到上海,初到杜先生貴寶地,還沒有來得及登門拜訪杜先生,是江某失禮了。今日又承蒙杜先生如此抬愛,這讓江某實在是受寵若驚啊。”


    兩個人在這裏你來我往的互相客套,一邊的豹子鬱悶的不輕。這麽多“之乎者也”的彎彎道道,讓他這個大老粗覺得頭疼不已。還是在獵鷹特戰旅好,兩個人看對眼了,就是戰場上生死相依的熱血兄弟,要是互相不對付,大不了出去打一架,用拳頭和實力解決問題就是了。江山對於戰士之間的這種爭鬥,向來采取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隻要不是原則性的問題,一般不會橫加幹涉。用他的話來說:“都是二十來歲的大小夥子,有點火氣是正常的。有什麽爭議,靠實力解決。要是這點血性都沒有了,那還打什麽鬼子?不如討房媳婦,迴家抱孩子去。要是有打架的我就要嚴懲,那我的特戰旅就剩不下幾個人了。”


    估計杜月笙自己也對這種虛偽的客套話不甚感冒,和江山簡單的寒暄了幾句之後,他就右手一伸,做了個請的手勢,說到:“江將軍乃是不世出的蓋世英雄,今日光臨寒舍,杜某人臉上有光,寒舍也是蓬蓽生輝。杜某在寒舍略備薄酒一杯,一來,是對將軍光臨上海表示歡迎,為將軍接風洗塵,二來,你我把酒言歡,也算是加深一下感情。江將軍,請!”


    江山也不再客套,隨著杜月笙信步走進了正堂。一行人分賓主落座,杜月笙堅持要讓江山坐在上首的位置,江山心中卻知道,這種**中的翹楚人物、社會名流,向來對地位尊卑看得極重,自己要是托大坐了這個上首位的話,那就未免顯得對主人太不尊重了,所以堅決不肯坐這個位置。杜月笙推讓了許久,見江山堅辭不受,也就不再勉強,自己做了首位,江山坐在主賓的位置,而豹子雖然是江山的部下,但是杜家人還是將他視為貴賓對待,也在主席上找了個位置坐下了。


    甫一落座,杜月笙就舉起麵前的酒杯,說到:“今日略備薄酒,為江將軍接風洗塵,招待不周之處,還望將軍海涵。這杯酒,杜某人先幹為敬!將軍,請!”


    江山連忙端起酒杯,說到:“杜先生客氣了,江某實在是受寵若驚。您也別將軍將軍的稱唿了,這樣實在是折煞江某了。要是算起來,你還是江某的前輩。(南京政府成立後,杜月笙曾擔任陸海空總司令部顧問,軍事委員會少將參議和行政院參議,雖是虛銜,但有助於提高社會地位。)杜先生要是看得起江某的話,那就稱唿我為一聲老弟。江某就覺得顏麵有光了。


    杜月笙一愣,他沒想到,這樣一個虛銜,江山竟然也還記得。不管怎麽樣,這個頭銜是南京國民政府授予的,也是一個正大光明的身份,比起青幫老大這個身份,顯然更有氣魄和身份,這讓他覺得臉上甚是光彩。青幫其他人也覺得臉上俱有榮焉。


    看江山如此上道,杜月笙心中暗喜,臉上笑意更盛。他連連擺手,說到:“既是如此,承蒙江老弟看得起我這大兇之人,那杜某就托大,自稱一聲大哥了。當然,我這當大哥的,也不能讓自家兄弟吃虧。以後但凡江老弟和你的兄弟,在上海灘的地界上遇到什麽難處,青幫弟子絕對鼎力相助!一來,是我和江老弟意氣相投,一見如故,做大哥的自然要表表心意;二來,世人都知道,江老弟和他的兄弟,都是義薄雲天抗擊日寇的民族英雄,老哥我雖然是上海灘不入流的小混混,但最起碼,也是個中國人。自家兄弟在前線奮勇殺敵,我這個當哥哥的可不能拖了後腿,給你丟臉,自然是盡力而為,做好後盾!”


    這一番話說的是擲地有聲,入情入理。想想杜月笙這個一世梟雄在抗戰爆發以來所做的一切,再聽到這番話語,江山的心中也不由得肅然起敬,對這個流氓頭子的感觀大為轉變,就連一邊一直沉默不語的豹子,臉色也不由得為之動容。


    兩個人對了一下眼色,同時端起自己麵前的酒杯,站起身來,誠懇的說到:“杜老哥這番話說的,讓老弟我和兄弟們心裏熱乎啊!我們在前方和鬼子拚命,最怕的就是咱們自己人不團結,甚至是在背後捅刀子。小鬼子區區幾十萬部隊,咱**號稱幾百萬,卻還是節節敗退,這是為啥?不就是因為咱們不團結,在前方拚命的將士們處處受桎梏嗎?我雖然是**將領,卻不是國民黨員,對於國民政府的一些所作所為,我是看在眼裏,急在心上啊!眼下大敵當前,民族處於危亡之際,卻還有一些鼠目寸光之輩,還在叫囂著什麽‘攘外必先安內’,說是要反俄**,不想著團結抗戰,卻在處處製造摩擦。依我看來,這實在是讓親者痛仇者快的短視之舉,更是不顧民族大義的賣國之舉!剛才聽了老哥一席話,江某心中大為感慨,要是世人都如杜先生這般深明大義,何愁日寇不滅啊!”


    在座的都是青幫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平時雖然整日裏打打殺殺的,看起來一副赳赳武夫的樣子。但是能夠坐到這個位置的,哪一個不是成了精似的?地下世界的生存法則更為殘酷,那些不懂得動腦子的人,早已經被弱肉強食的法則所淘汰了。


    江山的一席話,讓這些**巨子們都有些沉默了。他們想要求生存,自然要和官麵上的人物都有往來走動,所以對於國民政府的一些內幕,也比一般百姓要看的清楚一些。江山所說的這些,他們其實也是心知肚明,隻是礙於身份,不好明說罷了。


    哪知道江山在去德國之前,就是出了名的“刺頭”,對各種不平事向來眼裏揉不得沙子,到處開地圖炮,得罪了不少人。迴國之後各種亂象更是在眼前不斷的來迴上演,這讓他有種如鯁在喉不吐不快的感覺。但是這種話,一旦讓國民政府當中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聽到的話,難免會拿來大做文章,對他和獵鷹特戰旅大肆攻擊。今天借著這個場合,跟這些身份見不得光的人,也算是種宣泄了。


    杜月笙看場麵有些沉悶,連忙嗬嗬笑著打圓場,說到:“今日一聚,咱兄弟二人算是把酒言歡,不說這些喪氣話了!今日酒桌上,咱們不談國事。來來了,喝酒喝酒。”


    既然主人都這麽說了,江山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麽了,隻能鬱悶的端起酒杯,一口悶了下去。其他人也不知道說什麽話好,隻覺得這樣的事情,不是身處其中的話,是很難體會得到的。


    酒桌上麵的氣氛有些沉悶,杜月笙也是心有戚戚焉。他自顧自的喝了一口酒,苦笑一聲說到:“老弟啊,老哥雖然剛才說是莫談國事。可我這心裏,跟你一樣,急啊!都說我杜月笙是大混混,是流氓頭子,這我承認!是,我倒騰過大煙,賺過黑心錢,手底下也有不少的人命官司,青幫也是混**的。這些我都承認,咱不幹淨。可是有一點,我杜月笙和青幫弟子敢拍著胸脯子說問心無愧!那就是咱不當漢奸!堅決不能昧了自己的良心!青幫幾萬弟子,再傷天害理,再壞事做盡,也不能忘了自己的祖宗是誰!”


    他又自顧自的喝了口酒,繼續說到:“都說我杜月笙是大惡人,是十惡不赦的流氓頭子。這些沒辦法,可是這些人就是看不著,你老哥我是靠著自己,一步一步的拚到這個位置的!而且我現在也在做善事!咱不求以後能立地成佛啥的,就是給自己和子孫們積點德就夠了。兄弟,說句沒皮沒臉的話,老哥我雖然是個流氓頭子,可我是咱中國的流氓頭子啊!啥時候輪到小日本子到咱頭上作威作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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