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意藍眼中含淚,輕聲說:「我這一輩子,怎樣都無所謂了,就算替我媽贖罪,可我不能連累我的孩子……我自己生在一個扭曲的家庭裏,我希望我的孩子,可以在一個正常的家庭裏出生,有疼他的父母,有和睦的家庭環境……如果註定他生下來就要受苦,那我寧可不生……」


    「我明白,」清芽點頭,重重握了握她的手,「意藍,你放心,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的,今晚迴去,我就聯繫我姐姐姐夫,如果他們有時間,我們就定在明天晚上,和冷長空談判……」


    清芽看了一眼冷意藍的肚子,「你現在這種情況,越早越好。 」


    懷著孩子,如果心情不好,鬱鬱寡歡,患得患失,不管是對大人,還是對肚子裏的寶寶,都不好。


    冷意藍感激的看著她,「芽芽,謝謝你了,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大概就是認識你這個朋友了,你真好。」


    「這有什麽?」清芽笑眯眯的說:「舉手之勞而已,我媽經常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這還沒兼濟天下呢,隻是兼濟了自己朋友,這還不是應該的?」


    冷意藍仍舊感激的抱了抱她,「總之不管結果怎樣,我都要謝謝你。」


    「好啦好啦,我們不說這些不開心的,」清芽笑著說:「我們聊點別的,那位韓大帥哥最近過的怎麽樣啊?有心上人了沒有?」


    清芽把話題扯開,陪冷意藍聊了一會兒,後來還是冷意藍怕她一個孕婦,坐長了時間會累,把她趕了迴去。


    晚上,見到謝清翌後,清芽把下午和冷意藍聊天的內容和謝清翌說了。


    謝清翌自然是願意為她排憂解難的。


    她心眼小,心思重,不管是自己的事情還是別人的事情,隻要她知道了,就會放在心上,翻來覆去的想。


    謝清翌便想快點把這件事解決,讓她安心。


    徵得他的同意後,清芽聯繫了陸雲飛和蒼月,把冷意藍的事情簡略和陸雲飛說了一遍。


    當然了,說正事之前,清芽先義正言辭的把陸雲飛「教訓」了一遍,弄的陸雲飛一直在電話那邊心虛的「是是是」,根本不敢提他明晚已經有約了,一路「是是是」的應承下來,掛斷電話後,就苦哈哈的打電話,把早就訂好的飯局給推了,撈了好大一通埋怨。


    第二天晚上,謝清翌、清芽、陸雲飛、蒼月、冷長空、冷意藍六個人準時坐在了一個房間裏。


    有陸雲飛在的地方,就不會冷場,他左右逢源,侃侃而談,硬是把原本應該很冷的飯局給暖了起來。


    清芽被他逗的咯咯笑,蒼月一會兒一個飛眼兒的白他,但隱藏在鄙視之下的白眼兒,其實是欽慕和驕傲,讓陸雲飛十分受用,陸大局長越發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酒過三巡後,終於談到了正題。


    清芽看著冷長空,正色說:「冷先生,我相信,你肯定知道我和翌哥哥還有我姐姐姐夫約你來吃這頓飯的目的,意藍已經沒家人了,我們就是她的家人,我們希望你能當著我們的麵,親口迴答,你對意藍是真心還是假意,你是發自內心的想要娶她為妻,還是你又想出的新的報復她的把戲。」


    冷長空盯著清芽看了一會兒,沉默不語。


    此刻,他心如刀絞。


    他不知道,他和冷意藍之間,為什麽會發展到今天這種境地。


    她不信他。


    他明明是真的動心了,想要娶她為妻,她卻不信他,以為他在用另一種方式報復她。


    他深吸了一口氣,連唿吸都是疼的。


    將手伸進褲兜裏,他站起身,緩步走到冷意藍麵前。


    冷意藍低著頭不肯看他,臉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他又深吸了一口氣,單膝在她腳邊跪下,右手從衣兜裏退出來,將一枚戒指舉到冷意藍眼前,「意藍,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以後無論是貧窮、災難或者疾病,我都會在你身邊,不離不棄,你……願意嫁我為妻嗎?」


    造型優美的粉色鑽石,在水晶燈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輝,冷意藍震驚的抬頭,看向冷長空。


    他眼睛漆黑幽深,深的看不到底。


    這雙眼睛,曾經深深吸引過她,也曾讓她深深害怕恐懼。


    而此刻,那雙眼睛,染上淡淡猩紅的血絲,有悲傷,有沉鬱,卻沒有她以前所見慣了的憤懣和仇恨。


    她猛的捂住嘴巴,驟然間,熱淚盈眶。


    大滴的眼淚,滑過她的麵頰,滴落在地上,她像一尾長大嘴巴的魚,大口大口的喘氣,卻發不出聲音。


    傷心、難過、委屈、害怕、恐懼,各種各樣的情緒,鋪天蓋地像她壓下來,她整個人都是懵的,腦袋裏一片空白,身體忽劇烈顫抖起來。


    「意藍……別怕……」冷長空就著單膝跪地的姿勢,身體前傾,將她抱進懷裏,「意藍,我已經想清楚了,以前……是我錯了,恨隻能讓人痛苦,我恨你一輩子,也換不來我一分一秒的快樂和幸福……我前半生已經夠悽慘了,我不想再把後半生毀在仇恨裏,我想走出來,我也想像雲飛那樣幸福,你……願意幫我嗎?」


    他張開雙臂,將冷意藍抱在懷裏。


    即便冷意藍被他睡了,成了他染指過的女人,冷意藍也從沒讓他這樣安穩的擁抱過。


    兩人在一起,總是要麽一個人冷漠,一個人哭泣,要麽一個人靠近,另一個人逃離。


    有生以來,兩個人第一次這樣心平氣和的擁抱彼此。


    冷意藍的眼淚落的更兇,許久之後,終於抬起手臂,迴擁了他。


    這一刻,她終於相信,他對她,是真心的。


    她了解他。


    他會冰冷強硬的逼迫她,卻不會卑鄙無恥的欺騙她。


    他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向她跪地求婚,他敢當著這麽多人,說出不離不棄的承諾,他是真的醒悟了,想要和她在一起,而不是想要報復她,想在徹底得到她之後再拋棄她。


    她愛了這個男人那麽久,如今終於可以心無芥蒂的擁抱,心酸的淚水,漸漸變成喜悅的淚水。


    還有什麽比愛了那麽久,以為求而不得時,那個人突然迴頭對她說,他也愛她,他會珍惜她,想要和她一生一世,更讓人驚喜呢?


    兩人彼此相擁,許久許久。


    最後還是陸雲飛拍拍手掌,「行了行了,飯菜都涼了,趕緊讓兩個孕婦吃飯,我家寶媽也要吃飯,吃了飯還得迴家抱孩子去呢,你們沒膩歪夠,迴家膩歪去,我們先吃飯!」


    冷意藍被陸雲飛的巴掌聲驚醒,從自己的世界裏迴神,原本有些蒼白的臉,瞬間變得通紅。


    冷長空一如既往的冷靜,鎮定自若的站起身,轉身出門,招過服務員,讓服務員再上幾道適合孕婦吃的熱菜。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說這話的時候,姿態是自豪驕傲的。


    他要當父親了。


    他心愛的女孩兒懷孕了。


    幾個月之後,他的孩子出生,他就有家了。


    有妻子、有孩子,有一個完整的家。


    他,再也不是孤家寡人的一個人了。


    忘了聽誰說過,愛比恨容易。


    陷進恨裏時,覺得從仇恨中走出來,太難太難了。


    可一旦嚐到愛的滋味,就覺得其實仇恨才是最難最痛苦的。


    愛,真的比恨容易。


    隻是淺淺的愛了,隻是淺淺的冰山一角,就會覺得那麽甜,那麽幸福。


    吃過飯,六人先後離開酒店。


    冷長空為冷意藍打開車門,扶了扶她的手臂,「小心。」


    冷意藍看了他一眼。


    從冷長空向她跪地求婚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可她的精神依舊是恍惚的,如墜雲霧中,懵懵懂懂,分不清剛剛發生的一切,到底是夢境和現實。


    從他跪地求婚到現在,人分明還是那個人,可他身上的氣息像是發生了什麽神奇的改變,驟然溫和了許多。


    那冷酷了許多年的眉眼,氤氳了淡淡溫暖的氣息,看起來柔和了許多。


    這個男人,和以前不一樣了。


    冷長空把冷意藍帶迴她的公寓,換了鞋,沒換衣服,他就進了廚房。


    很快「嘩嘩」的水流聲響起,冷意藍愣了下,朝廚房走過去。


    站在廚房門口,她看到冷長空站在盥洗台前,不知道在洗些什麽。


    溫暖的燈光,映著他的修長的背影,他微微彎著腰,不像往日那樣筆直冷硬。


    冷長空洗了幾個蘋果,關了水管,端起果盤迴頭,看到冷意藍正正在門口看他。


    他愣了下,朝她走過去,遞給她一個蘋果:「藍藍,吃個蘋果,書上說,孕婦每天要吃一個蘋果,對寶寶皮膚好。」


    他的目光在燈光的照耀下,格外柔和。


    他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那麽多年了,冷意藍從沒看過從他的眼睛裏,射出過那麽明亮柔和的目光。


    從他漆黑深邃的眼睛裏,她看到了他對她腹中寶寶的喜歡和渴望。


    冷意藍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她連忙低下頭去,借著伸手接過水果的動作,掩飾她的失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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