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對天子的戒備嗤之以鼻。


    很顯然,父親殷郊一掌擊碎天書塔的威風將成為一個傳奇,任何與殷家為敵的人,都要對空中保持足夠的警惕,都要防著從天而降的驚天一擊。


    這是好事,讓對手成為驚弓之鳥,在精神上處於守勢,永遠是一個好事。


    殷玄沒有那樣的實力,麵對戒備重重的移動宮殿,他沒有一掌破敵的能力。他飛到天子的頭頂,一方麵是為了顯示一下自己的存在,一方麵是為了察看天子的排兵布陣。


    天子年輕的時候也在軍中生活了十餘年,具有一定的戰事經驗。不過,指揮九十萬大軍這樣的事,對他來說有些過於複雜了。他根本不可能做到如臂使手,指揮如意。


    即使以殷玄的經驗,也能看得出,天子的陣勢徒有其表,根本不堪一擊。


    他緩緩向西北方向飛去,落在一座綠樹蔥籠的山頭。


    身材矮小敦實的虎步將軍夏侯孟德坐在一塊巨石上,正舉著一隻千裏眼,查看著遠處剛剛出現在地平線上的大軍前哨。聽到殷玄斂翅落地的聲音,他輕笑一聲,將千裏眼交給長子夏侯※桓,站了起來。


    “少將軍,如何?”


    “虛張聲勢,不過是送到將軍麵前的一塊肥肉罷了。”殷玄大步迎了上去,恭敬的躬身施禮。雖然夏侯孟德比他矮一個頭,嬉皮笑臉的,看起來也不怎麽威嚴,可是他很清楚,這位虎步將軍絕對是一個狠人。


    “哪裏哪裏。”夏侯孟德連連搖頭,將殷玄引到巨石前。巨石上已經擺好了筆墨,殷玄也不客氣,提起筆,一邊說。一邊在紙上寫畫起來。時間不長,一張行軍圖就出現在夏侯孟德麵前。


    “請將軍斧正。”殷玄在衛士端過來的盆中洗了手,客氣的說道。


    夏侯孟德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托著下巴,盯著行軍圖看了半天。“依少將軍之見,如何出擊為好?”


    殷玄笑了起來,也不推辭。“前後騷擾遊擊,誘敵深入,用虎豹騎直突中軍。如果將軍需要的話,我可以率領三千玄鷹衛從空中發起突擊。牽製中軍。”


    夏侯孟德瞥了殷玄一眼,哈哈大笑。


    “多謝少將軍一片好意。少將軍來觀戰押陣,我已經感激不盡了,豈能再勞動少將軍親自出手。請少將軍在此稍息,老夫陪少將軍弈一局。”


    殷玄也笑了。“敢不從命。”


    ……


    一天後,天子得到了夏侯孟德的迴複:傳詔使者的項上人頭。


    天子大怒,下令全軍加速前進,務必要擊破虎步軍團,砍下夏侯孟德的首級。以正視聽。


    一聲令下,分布在上百裏範圍內的大軍開始加速前進,一時間,旌旗招展。龍騰虎嘯。


    一天後,前軍遭遇虎步軍團的阻擊。不過,在裝備精良,殺氣騰騰的黃金軍團麵前。這些虎步軍團的將領沒能堅守太久,僅僅一個時辰後,就扔下陣地和上千具屍體。迅速撤退。


    前軍將領一邊安排人追擊,一邊報告天子。天子雖然高興,卻還沒失去理智,讓前軍大將謹慎前進,不能與中軍脫離,以免孤軍深入,中了埋伏。


    大大小小的戰鬥越來越多,前軍連戰連捷,幾天內向前追擊了五百多裏,逼近虎步軍團的大本營。


    隨著前軍勝利的消息不斷傳來,天子的心情越來越好。戰事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虎步軍團雖然也有百萬大軍,但是在帝國最精銳的黃金軍團麵前,夏侯孟德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天子的樂觀影響了麾下的將領,他們紛紛請戰,爭奪最重要的戰功:斬殺夏侯孟德的機會。


    行軍速度了陡然加快,前軍與中軍的距離越拉越遠,就連左右兩軍都加快了速度,迫不及待的趕往決戰的戰場。中軍的速度卻快不起來,即使將巨龍和長毛巨象抽打得哞哞直叫,沉重如山的宮車也趕不上迅速前進的步伐。


    不知不覺的,中軍的兩肋露出了空隙。


    開始的時候,天子還連下幾道命令,要求兩翼軍團控製速度,保證安全,到後來,隨著戰事的順利進展,前線捷報頻傳,他也顧不上這些了。


    九十萬大軍的前後調度,已經讓他忙得不可開交,每天送到案頭的軍報像潮水一般,淹沒了他最後的一絲警惕。


    在一個寒風唿嘯的早晨,當天子睜著布滿血絲的眼睛,費了好大力氣,終於將自己從年輕貌美的嬪妃懷中拽起來的時候,他聽到了隱隱約約的虎豹咆哮之聲。


    “怎麽迴事,哪來的野獸?”


    “陛下,是虎豹騎!”一個郎官衝了進來,麵色驚惶。


    天子大吃一驚,翻身躍起,顧不得披上衣服,就衝出了房間。


    刹那間,他目瞪口呆。


    在淺黃的草地上,翻滾的烏雲下,是漫山遍野的猛獸,衝在最前麵的是成群的斑斕猛虎,緊隨其後是的渾身布滿金錢紋的花豹。


    猛虎下山,勢不可擋,一頭頭猛虎狂奔而來,輕而易舉的撲倒了上前堵截的半人馬騎士。在這些巨獸麵前,強壯的半人馬騎士根本沒有抵抗力,被撕成碎片,咬斷喉嚨。慘叫聲四起,鮮血四濺。


    猛虎撕開了防線,迅速將缺口擴大。


    花豹緊隨而入,以更加快捷的速度衝向嚴陣以待的虎賁郎。虎賁郎成員也是虎豹一類的強力命係,其中不管劍齒虎等超級猛獸。見天子危險,他們毫不猶豫的變身,咆哮著迎了上去。


    一時間,數千頭猛獸圍著天子的宮車廝殺。


    天子站在宮車上,越看臉色越難看,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論身體素質,虎賁郎、半人馬羽林騎都比虎豹騎強,論戰鬥技巧,他們接受的都是天劍院的訓練,可以說是帝國高手最集中的地方。可是在虎豹騎的麵前,他們卻非常被動。不僅反應慢一拍,戰鬥意誌也明顯不足,被虎豹騎逼得步步後退。


    天子破口大罵。這些虎賁、羽林養尊處優,吃得太好了,身上全是贅肉,看起來威風,真正作戰的時候笨得像豬一樣。他們虛有其表,隻能做儀仗,卻不是合格的戰士。


    “立刻發動法陣,射死這些叛逆。”天子嘶聲大吼。原本的從容鎮定在生死攸關麵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陛下,立刻傳詔各軍收縮,護衛陛下安全要緊。”


    天子一聽,如夢初醒,立刻命人敲響夔皮戰鼓,命令前後軍迴援,同時指揮中軍全力反撲。


    可惜,夏侯孟德沒有給他任何機會,他指揮著虎步軍團。從四麵八方發起攻擊,穿插分割,纏住了各軍,不讓他們支援天子。並將最精銳的虎豹騎全部投入戰鬥,孤注一擲,猛攻天子的中軍。


    雙方各指揮著近百萬大軍,在方圓數百裏的戰場上展開廝殺。


    論這種層次的指揮水平。天子顯然無法和憑著戰功一步步升遷上來的夏侯孟德相提並論,沒用多久,他就發現前後軍失去了聯係。緊隨其後,左右兩軍也各自陷入苦戰,根本無法騰出手來救援中軍。


    天子氣急敗壞,麵對越來越多的虎豹騎,他發動宮車上的法陣,射出密集的箭矢,卻依然無法阻擋虎豹騎兇猛的攻擊。成群的虎豹將宮車圍在其中,就在天子麵前,將他視為倚仗的虎賁郎和羽林騎屠殺殆盡,隻剩下孤零零的宮車。


    夜色降臨,戰場慢慢平息下來,夏侯孟德和殷玄聯袂而至,登上了宮車,站在了麵如死灰的天子麵前。


    夏侯孟德揮揮手,有隨從擺上了酒肉。


    “餓了一天了吧?”夏侯孟德笑著,開心得像是看到了老朋友。“要不要來喝一杯?”


    天子看看夏侯孟德,又看看案上的酒肉。“夏侯孟德,你就不怕株連九族嗎?”


    “我為什麽要怕?”夏侯孟德哈哈大笑:“你的詔書還能送到鹹陽嗎?還有人執行你的詔書嗎?”


    “為什麽沒人執行朕的詔書?”天子強作鎮靜,怒喝道:“皇後還在鹹陽,隻要朕的詔書一到,夏侯家上萬口人都會人頭落地。”


    “天真!”夏侯孟德舉起酒杯,立刻有人給他倒了一杯酒。他有滋有味的品了一口。“鹹陽隻剩下不到五十萬紈絝兵,要麵對的卻是四百萬邊軍的圍攻,皇後一個婦人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他瞥了天子一眼,又笑道:“你覺得我手裏這幾萬俘虜,能不能換迴我的族人?那些朝臣們會不會因為我是逆臣,就寧願犧牲他們的子弟,為你報仇?”


    天子的臉色一黯,最後一線希望也破滅了。


    黃金軍團中的大小將領,無一不是權貴子弟。有這些人質在手,朝中那些大臣才不會堅持正義呢。沒錯,鹹陽還有近五十萬禁衛軍,可是這些禁衛軍能守得住鹹陽嗎,那可是他特意挑剩下的老弱啊。


    大秦帝國完了。直到這時,天子才意識到當初殷從周等人為什麽會答應得那麽爽快。


    夏侯孟德轉頭看看一直弓著腰的老宦官,背著手,走到他的麵前。“你是希望繼續留下來服侍天子,還是希望以死捍衛天子的尊嚴?久聞你是大圓滿高手,我早就想和你一戰了。”


    老宦官慢慢地直起了身子,卻沒有看夏侯孟德一眼,目光越過夏侯孟德的頭頂,看向天子。


    天子擺了擺手:“算了,就算你戰死,也無濟於事,還是陪著朕吧。”


    “唯!”老宦官應了一聲,又慢慢的弓下身子。


    夏侯孟德並起雙指,在老宦官的身上戮了幾下。老宦官的臉上露出痛苦之色,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皺紋更深。他卻一聲不吭,轉身扶起天子,向宮車下走去。


    夏侯孟德輕歎一聲:“沒想到一個堂堂天子,最後卻不如一個閹人有骨氣。要是我,現在就寧可一死。”


    殷玄笑了。“他如果有將軍的一半手段,還有誰敢起異心?將軍敢嗎?”


    夏侯孟德微微一笑:“若非鷹揚將軍,我現在也不敢。”他轉身看看富麗堂皇的宮車。“我對鷹揚將軍的景仰有如高山大河,無以言表,就將這輛宮車和天子一起獻與鷹揚將軍,如何?待鷹揚將軍進入鹹陽的時候,若能在車側給我留一席之地,我就心滿意足了。”


    殷玄忍不住笑了。“將軍,早就知道你用兵如神,卻沒想到你還有這等心機。九十萬黃金軍團,你一口吞下,不讓我們分一杯羹,卻將天子和宮車交給我,是想把我父子放在火上烤嗎?”


    夏侯孟德笑笑。“我想不出天下除了鷹揚將軍之外,還有誰有資格坐這輛車。”


    殷玄笑而不語。


    ……


    一頭蒼鷹,將黃金軍團全軍覆沒、天子被生擒的消息送進了鹹陽。


    鹹陽頓時大亂。


    皇後在第一時間下令戒嚴,卻發現於事無補,除了守護皇宮的禁衛軍之外,幾乎沒有人再聽她的命令。她下旨請天戎院國師蒙自力來商議,蒙自力卻遲遲沒有露麵。


    嬴自清來了,帶給皇後一個壞消息:幾乎所有的大臣都趕去了天策院。


    皇後呆坐半晌,束手無策。


    當她知道是蒼鷹送來消息的時候,她就知道幕後的主謀是誰。天子在趕往西北的時候,殷家有充足的時間聯絡朝臣,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天必將到來,隻是沒有想到天子一戰而敗,九十萬大軍全軍覆沒。


    仗是虎步將軍打的,指使虎步將軍的人卻是鷹揚將軍。


    現在,殷家內有天策院國師殷從周,外有手握帝國大半兵力的鷹揚將軍,還有誰能抵擋他的步伐?


    也許,不用等到他兵臨鹹陽,阿房宮的禦座就要易姓了吧。


    “殿下,如今之計,隻有請蒙國師出麵主持大計,也許還有一線轉機。”


    “蒙國師?”皇後冷笑一聲:“他還有迴天之力?”


    “殿下,北境雖然淪陷,可是南境卻還算穩定。蒙家向來忠於朝廷,蒙家必不願意向殷郊俯首稱臣。有龍驤軍團和鳳舞軍團在手,再加上七王子、七公主,至少還可以保有半壁江山啊。”


    皇後恍然大悟,卻更加憤怒。“原來,他要做漁翁,等我去求他。蒙家真真是大秦的忠臣啊。”


    嬴自清連連叩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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