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月坐在梟陽王宮的圍牆上,麵對莽莽叢林,兩條長腿晃蕩著。


    傻九抱著一顆大大的鬆塔,背靠著牆,蹲在牆根下。她托著腮,一會兒看看綠中透著微藍,還帶著點紫色的叢林,一會兒看看頭頂的林子月。


    小黑貓爬上傻九的肩膀,縱身撲向林子月的腳,卻每次都被林子月適時的躲開,隻在牆上撓出幾條爪印,一骨碌的滾下去,又爬上來,鍥而不舍,玩得不亦樂乎。


    “怎麽辦?”傻九眉心蹙得像疙瘩。“國師天天在地牢裏,我們沒機會啊。”一邊說著,一邊從鬆塔上掰下一顆鬆子,向頭頂扔去。


    “別急。”林子月伸手接住,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捏,將鬆子堅硬的殼捏開,挑出香味四溢的鬆仁,扔進嘴裏。“無忌纏住了老傻子,這不挺好嗎?我早就說過,我們不會害你們的,我們是來救你們的。”


    “可是,無忌還在地牢裏受苦啊。我們怎麽才能救他出來?”


    “時候到了,他自然會出來。”林子月不緊不慢的說道:“你和你二哥商量得怎麽樣了?”


    “我二哥倒沒什麽問題,我大哥卻有點麻煩。他不同意和其他部落聯合,他說我們就算聯合起來,也不是龍驤將軍的對手,不如和龍驤將軍做朋友。”


    “看來你們家年紀越大的越傻,越年輕的越聰明。”林子月撇了撇嘴。“梟陽國這麽多年。也就是你夠資格和我做朋友。其他人的智商都讓人著急啊。”


    “嘿嘿嘿……”傻九得意的樂了起來,不好意思的謙虛了兩句:“哪裏,哪裏。”


    林子月突然站了起來。向遠處看了一眼,突然跳了下去,一腳把傻九踹得趴在地上,又狠狠的踢了兩腳。傻九猝不及防,一下子撲倒在地,吃了一嘴的泥。她急了,剛要破口大罵。林子月又是一腳踹在她的背上,將她踩住。急聲道:“傻九,有人來了,千萬不能說你是我朋友。”


    傻九一愣,還沒明白怎麽迴事。林子月縱身躍起,從牆頭摘下弓箭,一邊沿著宮牆飛奔,一邊拉弓搭箭,連射數箭。


    羽箭破空而去,射向空蕩蕩的叢林。


    傻九抬起頭,睜著大眼,四處張望了一下,不禁有些奇怪。她正準備問。林子月一箭射了過來,正射在她的腋下,幾乎是貼著她的肉。射進了她身後的宮牆裏。傻九嚇了一跳,驚叫起來,連忙向後退了幾步。


    就在這時,她看到一個身影從幾百步外的樹林中衝了出來,像一道輕煙,掠過樹梢。撲向宮牆上的林子月。這個身影來得太快,快得傻九不仔細看。幾乎無法分辨。


    傻九張大了嘴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有人能這麽快?


    那個身影一掠而至,看了傻九一眼。隻是那麽一眼,傻九就覺得心髒一緊,仿佛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又仿佛被林子月射了一箭,而且正中心髒,讓她無法唿吸。


    沒等傻九明白過來,那個身影就從她身邊掠過,追向已經奔到百步之外的林子月。幾乎就在刹那間,兩人就消失在傻九的視野中。


    傻九愣了一下,跳了起來,摟著小黑貓,落荒而逃。


    從她懂事起,她都沒有這麽害怕過,而且僅僅是因為被人看了一眼。


    林子月展開身形,化作一道白影,在梟陽國王宮的宮牆、宮殿之間飛奔,同時不斷的拉弓射箭。


    一枝枝羽箭破空而去,射向身後越來越近的身影。


    殷郊一手負在身後,一手輕揮,將一枝枝厲嘯而至的羽箭撥落,他的身形幾乎沒有受到影響,如閑庭信步,不斷地向林子月靠近。


    林子月跳了宮牆,在無數戅巨人衛士的注視下,衝向國師殿。


    戇巨人們怒吼著,衝了上來,想攔住林子月。可是林子月的速度太快,他們的武器還沒舉起來,林子月就從他們身邊閃過,衝進了大殿,緊接著,殷郊就到了他們的麵前。


    “站住!哎呀!撲通!”


    殷郊信手一揮,兩三丈高的戇巨人就飛了起來,摔了出去,有的撞在宮牆上,撞得宮牆咚咚作響,有的摔在地上,地麵為之一顫,幾乎沒有人能擋住殷郊這雲淡風輕的一擊。


    第一個戇巨人還沒有落地,殷郊就將衝到麵前的三個戇巨人擊飛,跟著林子月的腳步,衝進了國師殿。


    更多的戇巨人怒吼著迎了上來,撲向殷郊,殷郊也不躲避,揮揮手,將一個接一個的戇巨人擊倒,緩緩走進了沙驚鷗的內室。


    他看到了掛在牆上的一幅圖,上麵畫著一些奇怪的東西,正是無忌初到梟陽國時畫的那幅圖。


    殷郊停了下來,仔細端詳。雖然這幅圖上沒有無忌的名字,他卻知道這是無忌的手筆。


    他很有興趣,足足看了一頓飯的功夫。在這一頓飯的功夫裏,他將所有從外麵衝進來的戇巨人衛士擊倒在地,卻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他們一眼。


    然後,他走向沙驚鷗巨大的坐榻。那張坐榻已經被人掀起,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洞裏有陣陣微風吹過,給這悶熱的夏季帶來一絲絲清涼。


    殷郊笑了笑,從牆上取下一隻火把,舉步走了進去,消失在密洞中。


    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沙驚鷗在幾個戇巨人侍衛的保護下,飛奔而至。看著一片狼藉的大殿,看著被人掀開的坐榻和大敞的密道口,沙驚鷗怒不可遏。


    他坐了下來,掐起手印,調動戇巨人集結。


    時間不長,沙裏飛帶著二十個戇巨人精銳,走進了密道。


    ……


    無忌看著氣氛緊張的地牢,有些意外。


    他和沙驚鷗正談得得熱絡,從沙驚鷗的嘴裏掏出了越來越多的秘密,眼看著大功就要告成的時候,沙驚鷗突然跑了,而且走得特別急,就像是發生了什麽重大的事情。


    沙驚鷗走的時候,沒忘記加強了禁製。隨後不久,他又從禁製上感受到了沙驚鷗如臨大敵的緊張。


    他和沙驚鷗較量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感到沙驚鷗這麽緊張。


    難道是林子月忍不住了,要強攻地牢。可是以林子月的能力,似乎不足以造成這樣的效果。到目前為止,林子月還沒有真正領悟箭聖的奧義,實戰水準還停留在箭宗巔峰,一個人不足以撼動整個梟陽王宮。


    除非嬴亦然帶著羽民國和防風國的聯軍來了。不過,這更不太可能。以羽民國和防風國加起來不到一萬人的實力,麵對蒙自為的十萬精銳,能夠保持不敗就不錯了,根本不可能這麽快就取得全麵勝利。


    無忌想不通這裏麵的關竅,但是這並不妨礙他集中精力來破解禁製的秘密。


    他和沙驚鷗坐而論道,當然不是真的屈服。恐怕沙驚鷗本人也明白,他們都想通過這種方式,從對方嘴裏挖出更多的東西,同時還要避免泄露自己的秘密。


    在這種情況下,誰能得到更多的好處,不僅要看他的境界,還要看他的心計。


    沙驚鷗覺得自己經驗豐富,對付一個少年手到擒來。可是他終生不出九夷部落,根本不知道外麵的天地,不知道無忌在鹹陽的時候遇到過多少陰謀詭計。


    想象終究隻是想象。論搜魂術造詣,沙驚鷗也許還有些優勢,要論心計,特別是在這種坐而論道的情況下,沙驚鷗又哪裏是無忌的對手。


    雖然功虧一簣,無忌還是得到了不少線索。


    正如他猜想的那樣,禁製其實也是一種陣法,隻不過這個陣法的目標不是將力量最大化,而是盡可能的消解。如果打個比喻,有點像貼在車上的隔熱膜,利用波的疊加原理,將陣中人的力量抵消掉。


    關鍵就在罩在他身上的柵欄。


    這個柵欄和天書塔、寂寞塔一樣,都可以儲能。沙驚鷗通過調控這裏麵的能量,來抵消他的衝擊。在這一點上,這個禁製和防風國的防護術有殊途同歸。搞懂了這些柵欄的結構,就找到了破陣的陣眼。


    無忌坐了下來,仔細迴憶這些天來和沙驚鷗的對話,分析每一句話,從中搜尋可能有用的信息,反複比較,去偽存真,就像從成堆的沙礫中找到一粒粒金子。


    這需要難以想象的耐心和腦力,而無忌在這兩方麵都有常人難以企求的優勢。


    ……


    殷郊走進密道不久,就停住了腳步。


    手裏的火把照不了多遠,幾步之外,就是一片黑暗。


    他是道境,與普通的鷹命相比,他的夜視能力也非常不錯,甚至可以說好得驚人。但是,他還是不能在完全黑暗的環境裏看到東西。


    而且,他聽到了很多沉重的腳步聲,無數的戇巨人正在向他逼近。雖然他不把這些戇巨人放在眼裏,可是他想要追尋的目標卻消失了。


    那個羽民國的小姑娘不見了。


    殷郊有些頭疼,有些哭笑不得。


    他自詡算無遺策,又有些驚世駭俗的實力,卻一再被這兩個年輕人欺騙。在南山,他被無忌騙進了山洞,活埋在山裏。現在,他又被林子月騙進了密道,困在這迷宮之中。


    這愈發堅定了殷郊的決心。這兩個年輕人是真正的勁敵,必須趁他們的羽翼尚未豐滿之前,除掉他們。否則將來必成大患。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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