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忌呷著茶,聽著外麵紛亂的腳步聲,嘴角挑起一抹壞笑,目光穿過繚擾的茶霧,落在李澤的臉上。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李澤笑笑。“我為什麽要後悔,就因為你借力打力,調動了整個品玉軒的能量?”


    無忌放下茶杯,笑而不語。


    “還是你覺得我的境界太差,連這點誘|惑都禁受不住?”


    “你說那麽多,不就是想試探一下我的底細嘛。”無忌吐出嘴裏的茶葉,翹起二郎腿,似笑非笑的看著李澤。“我跟你說實話吧,其實我沒什麽把握,勝負五五開。”


    “既然沒有必勝的把握,為什麽要賭?”


    “有必勝的把握,那還叫賭嗎?”無忌雙手交叉,置於腹前,兩隻大拇指互相繞來繞去。“令狐敏之對你非常看重,聽說你迴了天策院,他有一種說不出的絕望。七皇子也多次提醒我,說你是近些年少有的毒士,不可掉以輕心。”


    “我深感榮幸。”李澤端起了茶杯。“他們都是我的知音。你呢?”


    “我對你的看法,和你對品玉軒的看法差不多。”無忌轉過頭,看著魚貫而入的侍女們,和隱在門外花弄月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才重新迴過頭,打量著李澤。“能為令狐敏之摸摸你的底細,我願意賭一賭。”


    李澤眼神一閃,沉吟片刻。“要摸我的底細。這似乎不夠吧。”他抬起頭,看著正在忙碌的品玉軒侍女。“帶有催情效果的香料,半遮半掩的衣飾。百裏挑一的媚骨,再加上玄境三階的琴師,這陣勢的確不差,可是,你覺得夠了嗎?”


    無忌沒吭聲。不得不說,李澤的見識果然高明,他一下子就看出了品玉軒的用心。


    十餘名容貌俊俏。眉目入畫的年輕侍女,端著鋥亮的香爐。以優雅的姿勢從他們麵前走過,衣帶飄飄,香氣四溢,足以讓一般人沉迷其中。


    香爐裏燃著薰香。不用刻意去聞,也知道這些香料裏摻有催情藥物。


    侍女們走路時目不斜視,放下香爐時以手掩襟,看似矜持,其實卻是欲拒還迎,故意激起少年們的性趣。梁嘯和另一個錦衣少年一邊伸長脖子,想一窺春光,一邊弓著腰,掩著衣擺。顯然已經失態。


    至於正在門外入座的樂師,無忌還沒注意到他的境界,但是他估計。品玉軒的老板肯定會將最厲害的樂師派過來,玄境三階也不是不可能。


    十六萬金的巨款,足以讓品玉軒的老板瘋狂,使出渾身解數,投入所有的家當。


    正戲還沒有上演,暗招已經迭出。隻可惜。這一切都沒能瞞過李澤的眼睛。李澤的境界也許不是很高,但是他的智商和閱曆卻足以讓無忌咋舌。


    “師弟。你見過這些手段嗎?”李澤反問無忌道:“如果你破了心境,我不戰而勝,多沒意思啊。”


    “你覺得最大的破綻是我?”無忌笑笑。“你放心,我也許不清楚你的底細,卻清楚我自己的底細。”


    “封住海底?”李澤眉毛微挑。“可是,你打算怎麽破我和柳白猿的海底?”


    無忌眨眨眼睛,挑了挑下巴。李澤順著他的眼睛看去,隻見柳白猿半靠在椅子上,臉色蒼白,精神萎靡,動物本能卻精神得很,衣衫被撐起一個帳篷,和他瘦削的身體一比,特別醒目。不用脫去外衣,也能知道他已經失控了。


    李澤眉頭微皺。“你已經對他做了手腳?”


    “準備了一些手段,不過現在看,沒必要了。”無忌哈哈一笑。“意外受了重傷,流了那麽多血,他的心境本來就岌岌可危,如今又美色當前,暗香浮動,他支撐不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李澤微微頜首,又問道:“那你準備怎麽破我的海底?”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無忌反問道:“你現在是不是有點緊張了?”


    “哈哈……”李澤笑笑,站了起來,張開雙臂,任由兩個含羞帶笑的侍女解去他的外衣。


    雖然已經春暖花開,衣衫並不多,不用脫去外衣也能看出誰是否失態。可是品玉軒卻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借著寬衣的由頭,漂亮的侍女們有意無意的身體觸碰,欲拒還迎的神態,足以讓自製力不足的人失態。


    果不其然,寬衣之後,包括葉添龍在內的四個少年全麵失控,如果不是賭局還沒開始,有所顧忌,他們很可能將身邊的侍女撲倒,直接上馬。


    李澤身後的八個壯漢也有三個失控,剩下的五個臉色醬紅,顯然也在天人交戰之際,崩潰在即。


    這些粗人,哪裏能應付這樣的香豔場麵。


    不過,不管有多少人心防陷落,李澤卻一直無動於衷,甚至連臉色都沒有變化。他好整以暇的看著無忌,戲謔的瞟了無忌的胯下一眼。


    無忌早有準備。正如李澤所說,他已經運氣封住了自己的海底。現在就算他欲念如潮,隻要他自己不主動放開海底,他也不會原形畢露。


    一個媚眼侍女借著替他寬衣的機會,不動聲色的將一枚珠子塞進了他的手中。珠子並不大,可是入手清涼,顯然具有清心祛欲的奇效。在必要的時候,這可以幫他控製心情。


    一旦他失控,滿盤皆輸。為了能讓無忌穩住,品玉軒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一切準備妥當,侍女們退了出去,中間的空地上鋪了一塊精致的地毯,應該就是花弄月表演的舞台。在門外的樂師們調試樂師,花弄月做好上場準備的時候,品玉軒的老鴇隆重出場。


    老鴇大約三十多歲。風韻猶存,不僅沒有風塵中人的輕浮,反而如大家主婦般莊重。她緩緩走到無忌和李澤麵前。眼神凝重,不可言笑,仿佛是在送自己的子侄出征,眼神中甚至有一絲責備。


    “二位嬌客,可都準備好了?”


    李澤很客氣的點點頭,接過筆,在賭約上簽上名字。龍飛鳳舞,鐵劃銀鉤。瀟灑風|流。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管老鴇平靜的目光掃過無忌二人的臉龐,最後落在無忌臉上。“特別是二師兄,對你來說。這場賭局無利可圖。”


    無忌也跟著簽上自己的名字,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這位品玉軒的當家人。他隻知道她姓管,據說是齊國賢相管仲的後人,卻不知道真假。今天也是第一次見,看到一位如貴婦人般的老鴇,他非常意外。


    “能聽到傳說中的七種春啼之術,看看品玉軒的底蘊,便有收獲。”無忌笑笑:“能贏李三公子一次,更是我千金難求的盛事。”


    管老鴇心領神會。微微欠身,施了一禮,退出了大堂。


    有人點起了計時的香。一刻鍾計時開始。


    琴弦一聲輕響,花弄月登場。


    無忌愣了一下,花弄月的衣著大出他的意料。


    李澤也有些意外,不由自主的和無忌交換了一個眼神。


    花弄月不僅沒有穿得很暴露,相反裹得嚴嚴實實。一襲長衫,潔白如雪。厚重如山,上麵是高高的衣領。隻露出半張臉,下麵衣擺及地,連鞋尖都看不到,身體的曲線更是一絲也無,哪裏還有什麽誘惑可言。


    就算是祭祖,也沒這麽莊重啊。


    在緩慢的琴聲中,她緩緩走來,步伐如行雲流水,隻有衣擺輕輕拂動,上半身卻如雕塑,紋絲不動。她的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連一點紅暈都沒有,冷若冰霜,拒人千裏之外。


    無忌好奇心大起。至少這個出場很有意思。他相信品玉軒不會是來攪局的,擺出這麽大陣仗,不會是讓他們看祭祖。如果一直是這樣的話,根本不用塞給他那顆珠子。如果這樣都能起興,他就不是人了。


    事實上,那些原本已經失控的少年和壯漢們看到花弄月這副裝扮,有一大半人恢複了冷靜。


    無忌興趣大增,目不轉睛的看著花弄月。


    李澤眼神微縮,盯著花弄月的一舉一動。他和無忌一樣,不相信品玉軒會給他們上演一場莊重的祭禮。這麽做,必然有其用意。


    “二位嬌客……”花弄月走到無忌和李澤麵前,欠身施禮。“七種春啼之術,傳自東瀛,乃是祭祀春神的祭舞,本非歡場娛樂之戲,還請二位嬌客誠心靜意,以免褻瀆神靈。”


    無忌嘴角抽了抽,心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入戲吧。明知是戲,也要當真的來演。


    李澤也輕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聲,顯然戒心未失,根本沒往心裏去。


    葉添龍、梁嘯等人卻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眼中的疑惑也散去大半。在他們看來,這才合情合理,否則花弄月的衣著就顯得太詭異了。


    花弄月一步步移到毯子上,側身而臥,以手掩目,一動不動。


    周圍的人鴉雀無聲,整個三樓一片寂靜,隻有一縷若有若無,如泣如訴的琴聲縈繞在眾人耳邊。


    琴聲中,花弄月宛如一棵被厚厚的積雪覆蓋的枯樹,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聖潔和枯寂,仿佛不是身在聲色犬馬的品玉軒,而是在冰天雪地之中。


    看著這座雕塑,所有人都靜了下來,氣氛凝重,甚至有一些無法言喻的壓抑。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花弄月一動不動的身體上時,一聲宛如破冰的聲音悄悄響起。


    “咦——呀——”


    這一聲很輕,輕得不注意聽就會忽略,可是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凝神屏息,這一聲聽得格外精晰,直入人心深處,仿佛經曆了漫長的冬季之後,突然在冰天雪地中看到了一片嫩芽,整個天地都活了過來。


    一絲柔弱至極,卻又充滿生命力的欲|望,在每一個人的心靈深處悄悄綻放。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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