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漸變,


    雲渺.


    野草飄飄,出奇的空蕩.


    他繼續,向遠處的那座塔前進.但慢的要命,無論他怎麽努力都像是泥沼之間,不是渾身無力.而是難以前行.


    眼前的場景,豔陽高照,長空無盡.明明清晰可見,卻是仿佛是無光的,就好像一個虛無夢幻的離夢.


    他總覺得前方有什麽東西,藏於陰影的縫隙正在等待著他.是一個人?一句話?或者是一件事?是無法驅逐的黑影?或是說命運本就注定如此?


    他越是懷疑,就越接近真相.或許諸神還是對他有所眷顧的.可惜,能留下的,是無盡的歎息.


    雲渺驚恐萬狀,呆呆的看著.


    看著,


    看著,


    很久很久,眼淚才忍不住的流落下來.他不是沒有生命的,他每一分每一秒心髒都在跳動.


    因為他感受著,天與地,日與星的味道.那股深深的味道,能讓人為之付出的味道.


    為止沉迷,為之憔悴,為之流淚.


    冷汗浸濕了他的脊背,


    無數的死屍.鮮血是陪襯,掙紮著同饑餓一般狂熱.血好像還是溫的,這些屍體都以奇怪的輪廓姿勢呈現在他眼前,仿佛是想要逃離那座塔樓.但無一幸免.傷口是被利鋒所劃過,這裏的人,都死了.


    微風把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吹到鼻尖.他嗅到了,陌生、危險、死亡.


    理智使他顫抖、畏懼,但感情驅使他向前、前進.


    “!”還有人,是一男一女.比他來早一點,似乎也同時注意到了他.


    是那個女孩...他認識,好朋友的親妹妹,不過,雲渺覺得即使如此,他倆的外貌還是不大相似.比起他的哥哥,這個女孩明顯比較可人溫情,比起自己,總是輕易贏得人們的喜愛.


    至於她身旁那個家夥嘛!不胖不瘦,也不強壯.雲渺摸著下巴,想了想...嗯,沒什麽印象,忘了.


    “雲,”她走近,但看起來驚慌到語無倫次,“你……知道發生什麽了嗎?還有……看見我哥哥嗎?”腔調中帶著深深的恐懼.


    “啊?”


    矮個子的少年並不在意,“別說話.”他好像察覺到四伏的危機.


    雲渺皺了皺眉頭,不再理會.


    那個女孩的心仿佛怦怦飛跳,“請你...別過去,雲.”她將手指捏得緊緊.


    矮個子家夥忽然笑了,仿佛就是另一個人!用出一副他從未聽過的古怪腔調和好似玄冰的眼光.『不會的,命運使然.』他悲哀地說.


    不過,月淒涼似乎根本就沒有聽見.


    雲渺疑惑的看了矮個子一眼,轉身繞過眼前不少的屍體,進於門前.貌似猶豫了一會,很快,打開了塔樓的那扇半展的血門.


    他見到了死屍的盛宴,參與者都是遭到殘忍屠殺後的血屍,它們東倒西歪地趴在傾倒的牆角和劈爛的巨樹邊,躺在一灘灘正在凝結的血液中.巨樹上的火已成灰燼.有人斷手斷腳,有人失去頭顱.一個肥胖的家夥,殘留著半邊身軀,坐在一邊,呆呆發愣,不時一陣抽搐.


    有位紅衣女子,死死地抓著人形怪獸的脖子,任由其掙紮.之後,怪物遠山似的瞳孔轉向雲渺,其中的光彩卻猶如墜落的星星,無聲控訴.


    一山還有一山高...他用死亡,給我們換來這個道理.


    與此同時,還有什麽深厚的東西...猶如魔鬼的哭號.逼近.不,撲麵奔來!


    雲渺失控,“快離我...遠一點!”他拚命地大喊.似在栗悚.不一會便倒了下去.


    而光影隨風.


    像是遙遠筆直的影子,殘留在他的身上.紅色的血風唿之欲出,撕裂開他的肌膚.那猙獰慘烈之感如野火焚身.讓人心痛.


    女孩麵容崩潰.看著眼前的場景失聲痛哭,仿佛母親在痛悼孩兒.寒意侵骨,直到自己喘不過氣來.


    紅色的姿態不溫不冷.背後的氣韻恍如擎天的颶風.


    “是……是……是我!”訪情商跨步向前,護在月淒涼的身前,努力製止更悲痛的慘劇.


    那浪濤一般的殺意頓時泯滅.“我就知道,你會迴來的.”那個紅衣女人伏手,淡淡的說.


    “那麽大的動靜我能不迴來嗎?出乎意料,僅僅隻是一個來迴的功夫,你就殺了那麽人...姐.你是瘋了嗎?太過分了!竟然可以隨意玩弄人命.做出那麽殘忍的事情.”


    “你說我什麽?”紅衣女人甩手扔掉勒住的東西.


    “殘忍!過分!”他語調悲哀.


    紅衣女人拾起憎怒,品味著這句話,.“過分!?”她默念,像是明白了什麽,“我不想這樣做.但活在世間,倘若無法自衛,就是死路一條!嗬嗬.你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愚蠢了?太晚了...銀麟,快死了.”她頓了頓,調整唿吸,“情愛從來就是穿腸之藥...痛己,傷的卻是他人.一切都是因為你啊.我的好弟弟.”


    “我沒得抉擇.”他怒喝.由此驅散愧疚.


    紅衣女人撫弄黑發,饒是妖美.“不,你有.我也有.”


    月淒涼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警惕地凝視她所愛的人,但他緘默,像是一個女人.


    而她,那個紅衣女人,他的姐姐.像個男人,有著好勝的心.仿佛什麽事都可以用“劍”去解決.


    還有,他,這個總是能逗得別人歡喜的少年.雲渺.滿身是血,掙脫地麵,好不容易才站了起來.血液涓涓滴落,迷離道路.血鋒由他的麵頰直到下腹,那可憐的樣子,任誰都知道他不能構成威脅了.


    月淒涼不知自己哪裏來的勇氣,過去扶著他.


    可雲渺不做迴應.淚水和血跡融匯,迷糊臉龐.頹廢的他散發著不忍直視的悲愴,跌跌撞撞地走向角落一具傾倒的屍體.將其緊緊抱住,柔軟的嘴無聲地張合.


    “他...你爺爺,已經死了.”她站在雲渺身邊,眼睛刺痛,禁不住打顫.卻還是要說.想起來,這曾是一個洋溢著若有若無的歌聲和眾人的歡笑的神聖地方.如今那種心靈的寧靜眨眼便是一去不返,一磚一瓦都變了,夢一樣短暫.現在的它隻充盈著苦味、血腥、淚水和悲傷.


    麵對此景,


    “可憐的小男人,”訪紅香搖搖頭,嘴古怪地扭了一下.“雖然無用,但反而引人憐惜.”語氣顯得陶醉.


    “雲,別這樣,聽我說.”月淒涼抓住他的胳膊,這溫柔幾乎讓他所緊抓的東西從無力的手指中鬆脫.“他死了,大家...都已經死了.振作起來好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他嗚咽,變了腔調.幾乎說不出話,任由那個女孩替他擦拭著眼淚和鼻涕.隻是那股關心讓他的眼睛止不住的朦朧.


    有的時候,一無所有,一個信念,就能堅持下去.


    “嘖嘖.多說無益.”訪紅香似乎頗覺有趣,“罪魁禍首就站在這裏,而你們對此無能為力.小妹妹.”她聲音很低,卻一字一頓,異常堅決.


    月淒涼很想刺激她的心神,卻不知道能說什麽...


    她想起了訪情商說過的話,腦海裏閃現出了一位居於獨峰高處的老者身影,那個人,是叫做耽老吧?月淒涼不僅遙想,他曾度過無數唏噓的歲月.獨於遠處,感受著冰冷和寂寞,妄想以情...哎.可惜,他的理念錯了.她在心裏如是哀歎.


    “在我們長大之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寸之地,溫馨,平靜,充滿了愛,讓人流連.可是無論怎麽不甘心,不情願,人終究要踏出這山洞,迴到外麵的世界,經曆自己的成長,經曆一切的殘酷.”她頓了頓,“他走出來了,你呢?...守護著小小的寸土,幼稚的像是一個孩子.”


    “...”


    “他隻是並不想再做囚徒了.他長大了,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乖乖閉嘴!”訪紅香輕蔑的說,她走上幾步,朝著胖長老的殘軀瘋狂踩踏,“不然下一個,變成這樣的,就是你!”


    “姐姐!”訪情商如坐針氈,“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敬重你,無論你犯了什麽錯事,我都可以當做無所謂,唯獨這次,是我懇求你.不要傷害她.”


    月淒涼自己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她害怕我!她也在懷疑!懷疑我說的就是真話!”她轉眼看了看訪情商,眼中滿是悲涼.


    訪紅香不予理睬,似乎有些冷漠了...頗有意味得撫摸著玉手,“有位前人說過,思想乃是個可悲的存在.繁衍了意誌,卻被其支配.鑄就了文字,卻被其約束.自縛於繭中.仔細想想,汪洋萬物由始皆是如此啊.”她舔舔紅唇,沒有收斂.“看看你,小妹妹.你似乎並不領我的情.”


    訪情商大喊,“不不不不!!不要要要要!!”


    紅色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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