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上班,落遇總是會忍不住想起她念大學時有位男老師說的話。他說,除了有些特別幸運的人,天生愛好數字,老天爺偏心,沒辦法;對於一般人來說,周而複始看數據是枯燥乏味的,想讓自己不那麽痛苦,必須想點法子。


    他提供了自己的法子作參考。把自己想象成就是那家公司的投資人。那麽那些數字的進出、變多變少,便成了自己銀行賬戶數字的變化。看得不仔細,將會導致自己銀行錢數的大損失,自然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這法子成了落遇的護身法寶。以後無論是還在上學時的學習課本,還是畢業後參加工作看報表,一旦懈怠了,就趕緊啟動自動代入法,把自己想象成相關權益的所有者。


    這法子,超好用。


    這會,落遇看了會報表,有些昏昏欲睡了。趕緊使用此法。嘖嘖,就跟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似的,效果立竿見影。


    期間,翟成借著去茶水間倒水的由頭,偷偷留意了落遇好幾次。看見她精神抖擻投入工作,他暗自嘀咕,這女人有超凡的精力,和令人欽佩的職業素養。


    終於捱到下班。


    落遇收起桌麵上的東西,關好電腦,發現困意,排山倒海般襲來。她忍不住張嘴連連打了三個哈欠。


    “落會,你要不坐我的車迴?”翟成拎著包出現在他的辦公室門口,對落遇說。


    換了往常,落遇一定會想法子拒絕。當然,要是在往常,翟成也不會來自討沒趣。他搬家後,一共邀了落遇兩次,讓她搭順風車迴,都遭了拒絕。此後,他再沒邀過。


    這會,聽見翟成的邀請,就如人落水接到岸上人拋的救命繩索似的,不接住當自己是傻缺嗎?


    落遇趕緊欣喜道:“好啊,多謝!”


    翟成笑眯眯看她。


    落遇珂立馬索(方言,迅速)收拾好東西,拎包跟在翟成後頭出門。


    再坐後排,自然有些過於矯情了。所以當翟成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落遇道了謝,毫不猶豫就坐了進去。


    十分鍾的車程,就是一踩油門的事。可是人一旦背起來,連喝口水都會塞牙。車開了有小五分鍾,前麵突然就堵車了。


    翟成下車去看,迴來說,前麵交叉路口有車刮蹭。本是小事,就算自己掏腰包,也花不了幾個錢。誰知開車的那兩人,都是暴脾氣,一張口就是你媽我媽他媽逼逼逼,兩人就頂上了,正在互相問候對方的八輩祖宗。幸好有好心人拉著,不然鐵定打起來了。這會,在等交警隊過去處理。


    此刻,正是下班高峰期,路已被堵了個水泄不通,想繞道走都不行。


    落遇本想說,她下車走迴去算了,反正隻要十幾分鍾。可她看見翟成滿臉的歉意,於心不忍。再說了,總不能自己走了,讓他一個人等在這裏吧?太不厚道了。


    她笑笑,說:“沒事,我們等會吧,交警隊來得挺快的。”


    這一等,幾十分鍾過去了,車還沒有任何挪動的跡象。


    車已經把附近幾條街,堵了個嚴嚴實實。交警隊大哥悲裏個催,得把車停得老遠,啪啪啪走路過來。他們一路走,一路感歎明明是四車道,路麵上卻毫不客氣地一排停了五六輛車。華夏國人,就是彪悍。公交車車道也被停得密密麻麻。這種見縫插針似的開車法,等會疏散交通,也是大工程。


    落遇已經等得眼皮開始打架。


    “落會,你先在車裏眯會吧?”翟成體貼道。


    “好”字音未落,落遇已經墜入夢鄉。


    看落遇困成那樣,翟成心生憐惜。他扭頭看落遇的睡臉,越看越歡喜。她的睫毛長長的,嘴唇潤潤的,像洋娃娃。


    他去後備箱取了塊薄毛毯,小心翼翼給落遇蓋上。他起身彎過身子,替落遇把椅背放低一些。


    他的雙手撐在落遇的椅子兩側,臉對著落遇的臉。


    離得,那麽近。


    他感受著落遇均勻的唿吸,視線落在落遇的唇上;突然唿吸停住了。


    是什麽樣的造物者,可以把人,造得跟米洛斯的維納斯似的,完美無瑕?


    象牙白的膚色散發著柔光,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黛。下眼圈黑黑的,是昨晚熬夜熬得。


    他的心一動,情不自禁地,低頭去蜻蜓點水般,輕輕一吻。


    她的唇,那麽那麽柔軟,仿佛能軟到人的心窩窩裏去。


    落遇微微動了下,換了個睡姿。


    翟成嚇一跳,慌忙坐迴自己的座位。


    他的心如打鼓般,跳得厲害。他深吸一口氣,不敢再看落遇,怕自己又忍不住做出讓自己不齒的徒登子行為。


    一個人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他將數百女人玩弄於股掌間,任他予取予求。他嚐過很多女人的眼淚。他告訴她們,他是沒有腳的鳥,沒有辦法全心全意愛她們任何一個,所以無法為她們停留。他也真的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從一個女人的床上,睡到另一個女人的床上。


    現在,該是報應來了吧。


    他小心翼翼下了車,輕輕關車門,站人行道那去抽煙。


    難怪,她會對自己不屑一顧。


    他找人,細細查了。


    她的老公,當初為了她,不惜離家出走。


    她的老公,現在跟她拿離婚證,是為了不拖累她。他正在謀劃獨立。他已把他名下的財產,全都轉給了她。


    這樣的男子,太優秀,太癡情,自己連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那樣的男子,才會讓這樣的女人,為他傾心吧?


    他狠狠吸了口煙,朝外吐出個煙圈。


    ***!


    他忍不住低頭咒罵。


    他很想花點心思,把她搞到手。他本不是什麽衛道士。他想要的女人,他有的是辦法搞到手。多少女人,剛開始對他抵觸甚至厭惡,最後還不是在他床上乖乖躺著,甚至搔首弄姿?


    可他不忍心。


    他見過他倆的合影。他用心看著她,她用心看著他。兩人相互信任,彼此依賴。眼神中,是滿滿的純淨和美好。


    他不想破壞這份美好!


    毀了她的愛,也會毀了她吧?


    車流,終於慢慢動開了。


    翟成把抽了一半的煙扔地上,抬腳把煙頭上的火星碾滅。他彎腰拾起煙,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


    他走過去,開車門上車,啟動車子。


    落遇聽見動靜,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說:“翟副主任,到了?”


    她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慵懶。翟成的心有些癢癢,很想撲過去抱住她,狠狠親幾口。


    他柔聲說:“車流剛動。你再堅持下,一會就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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