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一次,是他與阿寧去到了一個邊陲小鎮,剛踏入小鎮的時候他們就覺得有異樣,可是他們當時是想要去另外一個國家,若不走小鎮,就要繞過一個大山頭,卻不想隻是在小鎮上住了一夜,就被困住了,因為小鎮上有人染了瘟疫。他們到小鎮的時候,小鎮上其實已經有許多病死的人了,那病很奇怪,一開始是身上長紅疹,但不疼不癢,所以起初染病的人根本沒有在意,甚至連大夫都沒看,繼續像往常一樣生活著,後來紅疹變大,長成了膿包,就開始又疼又癢,於是有人就去看大夫,可是大夫也看不出個什麽名堂來,但這種紅疹膿包的人越來越多,小鎮上的大夫就意識到了問題不對,於是連夜拖家帶口的離開了小鎮。當時小鎮的居民還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直到有一個人全身流膿而死。有人因為這些膿包死了之後,小鎮的居民就開始恐慌了,第一個的死亡仿佛一個信號,後來死亡的人數越來越多,死亡的速度越來越快,那些跟紅疹病人有過接觸的,隔沒幾天,身上也開始冒紅疹,人們這才知道,這竟然是能傳染的。而那個離開的大夫拖家帶口走出了小鎮之後,便上報了衙門,他跟阿寧到小鎮上的那天,便是衙役封鎖小鎮的那天。小鎮上很多家裏都掛上了白布,意思是家中有紅疹而亡的死者,提醒鄰居遠離,以免被傳染,他們兩人當時住的客棧是一個老頭,帶著小孫女經營的,那老人家還老淚縱橫,說不該收留他們過夜的,若是沒收,他們說不定都已經離開了鎮子,也不至於被關在鎮上等死了。有些人就是這樣,本性善良又可愛,明明自己就是被困的人,卻還覺得自己連累了別人而愧疚。外麵圍困的衙役明顯就是想要讓整個鎮子的人都耗死,人死了,再一把火燒了,那疫病就不會蔓延出來了,所以直接給他們切斷了食物供給。寒寧聽著戰聞初的敘述,無奈的搖頭:“就那時候的醫療條件,如果遇到這種傳染性極強,死亡率極高的病,沒辦法配置出醫藥的情況下,這樣放棄一座城鎮,是唯一的選擇,那後來呢,我們是怎麽離開的?”戰聞初道:“後來你說,隻有找到了瘟疫的源頭,知道是何物造成的,說不定還能配置出解藥來。”寒寧道:“找到了?”戰聞初點頭:“嗯,找到了。”因為圍了整個小鎮,很多地方去不了,他們隻能通過詢問最早感染紅疹的人去過哪裏,接觸過什麽來調查源頭,當時阿寧還問他怕不怕感染,不等他搖頭,阿寧就跳到他的身上扒拉著他的脖子道:“你就是怕也沒用,如果最後尋不到治療的辦法,你感染了,我就陪你一起感染,如果我感染了,那我就拉著你一起感染,你不可以把我留下,我也不會把你留下。”不過後來很幸運,他們找到了源頭,是一頭死了的鹿,泡在一個溪口處,整個身體都腐爛了,不過源頭是找到了,隻能說將那些已經染病的隔離開,那些沒染病的不接觸病人和有問題的水源來斷絕接下來的感染,但如何治療卻還是個問題。隻是沒想到,他的阿寧還是個小神醫,在那個離開了的大夫的小醫廬,用現有的藥材,經過不斷的嚐試,當第一個染病的人身上紅疹褪去,整個小鎮的居民都跪地痛哭,喜極而泣,從染病到死亡,隻需要十天,但要將這些人治好,卻耗時三個多月,有些治療的過程中,因為病太重,無力迴天,但有些輕症的,療效不錯,漸漸有了好轉。就在這時候,那個命人圍了整個小鎮的地方官竟然下令放火,想要將這個好不容易從瘟疫中逃脫出來的小鎮給燒個幹淨。他與阿寧想要上前交涉,卻被當瘟疫一樣的避開,無論他們如何說,小鎮居民大部分都得到了有效治療,不會讓瘟疫外泄,可那些人怎麽都不聽。寒寧聽的津津有味,緊跟著問道:“然後呢?”戰聞初道:“然後,你一個急脾氣,直接殺出去了,原來那個下令放火的官員正值調度期,若政績無問題,便可上調,所以這時候絕對不能鬧出瘟疫,因此才會下令放火。”寒寧道:“殺出去之後呢?”戰聞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殺出去之後當然就是解決下令的官員,說不聽,那就斬了,讓有能力的人過來掌控大局,後來瘟疫被控製住了,能救的人都救了,不能救的直接給燒了,雖然死了不少人,但總算是疫情沒有蔓延出去,也沒有死太多的無辜。”看著照片上那些跪拜的人,雖然戰聞初說的輕描淡寫,但寒寧能想象得出當時的那個場麵,這種付出後得到的真心感謝,說不定能讓這個七尺男兒感動落淚呢。寒寧道:“他們跪地謝謝你們的時候,你是不是哭了?”戰聞初冷冷的不予迴應,寒寧笑嘻嘻道:“肯定哭了,嘖,這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當初你遊曆天下的時候,是不是做了很多的好事?”戰聞初看向寒寧,寒寧道:“你身上有煞氣,那是生前殺伐過重導致的,還有國運,甚至還有功德,你曾經是將軍,煞氣加國運很正常,但功德,那便是後來的積攢,但功德這種東西可不是你今天扶個老奶奶過馬路,明天給乞丐幾塊錢就能有的,一定是影響了很多人生命和命運的大事才有功德。”寒寧說到這裏便停下了,他突然想到,這會不會是他一手布下的局,他雖然沒有那些記憶,可是有些東西好像成了他的本能,就像剛才戰聞初說的,一頭鹿死在了溪水的源頭造成的瘟疫,他幾乎立刻就想出了很多可以控製疫情的草藥配置,這就像是渴了本能的會去喝水,不需要任何人教,就印刻在他靈魂裏的東西一樣。戰聞初曾經身為將軍,還牽引著國運之類的東西,他當初是不是看出了什麽,所以才會帶著戰聞初去遊曆,想要改變什麽。這個念頭在寒寧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便放下了,無論是刻意,還是意外,戰聞初如今已經成了鬼王,再深入探究其根本也沒有意義了。戰聞初看懂了寒寧的眼神,微微垂眸道:“起初,我以為你是想要避開流言蜚語,所以才想要和我遊曆天下。”寒寧翻看著照片的動作微微一頓:“難道不是?”戰聞初搖頭:“不是,你想要改變我來世的命格。”寒寧皺眉,命格這東西可不是那麽容易改變的。戰聞初上前,輕輕撫平他的眉頭:“我以為你過的肆意快活,無憂無慮,與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們肆無忌憚的享受著人生,體悟人生的各種喜怒哀樂酸甜苦辣,看過了許多的相逢和別離,你依舊那般肆意,你將活在當下這四個字體現到了極致,我以為我已經了解了全部的你,直到我們的生命走到盡頭時,你握著我的手說,你這輩子唯一努力過的事,就是為了我。”那時候他們已經老了,庸皇都已經駕崩多年,而他們的陵寢,早在庸皇在世時,已經為他們建好了,所以臨到大限將至,他們迴了京城,迴到了那一夜,他們穿著大紅喜服拜堂的山莊。那天阿寧躺在他的懷中,依舊用帶笑的聲音朝他道:“聞初,你知道我這輩子,做的最認真的事情是什麽嗎?”他比阿寧年長許多,哪怕這些年他已經很努力的保養,但身體的衰敗不是那些外物可以阻擋的,那時他神智雖然清醒,卻已經無法開口說話了,隻是努力的握緊阿寧的手,讓他知道,自己還在。他的阿寧握著他的手繼續道:“從第一次見你,我就看出了你是無後之命,身為將軍,即便牽扯著國運,但若是這一生殺伐太重,來世命格也定然有所缺損,聞初,我想讓你來世做個平凡的普通人,感受一下圓滿人生的樂趣,也許我們會再次相遇,也許不會,但我希望,當未來某一世再與你相見時,你是快樂的。”等他的思緒越飄越遠,身體也越來越輕時,這一輩子的經曆,一幕幕的在他腦海中迴放,他與阿寧走過無數的江河,小到救下一個孤女,大到救下一座城,他以為那是阿寧的善良,卻不想,那是阿寧為他安排好的後路。死後,他拒絕了輪迴的路,他不想要圓滿的來世,他隻想要再見一見他的阿寧,哪怕為此,等上千年。看著眼前的人,戰聞初微微勾起唇角:“你說與我再見時,希望我是快樂的,阿寧,當我再見到你的時候,我很快樂。”寒寧的心隨著那一聲阿寧不可抑製的微微發顫,這是戰聞初第一次叫他,簡簡單單的一聲阿寧,內裏包含的情緒太多太多了,沉重的好像連唿吸都變得困難了。這一刻,他很想記起那些被他忘記的事情,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一份多沉重的愛情,讓一個人等了這麽多年,卻依然牢記曾經相處的每一個細節,以及說過的每一句話。作為一個封閉在墳墓裏上千年的老鬼,很多現代的東西都不了解,之前寒寧想要了解戰聞初的過往,於是將重心放在了研究傳說中的大夏朝,現在,他發現了讓這個千年老鬼融入現代的樂趣。從衣食住行,到接觸互聯網,隻要戰聞初想,他便能接觸陽間的事物,隻是想要善用電腦,那就要從文字拚音學起,好在這些都是同語種的東西,哪怕過了上千年的演化,很多東西有了巨大的改變,但也總比外文好學。第一次吃炸雞,第一次喝啤酒,第一次嚐試碳酸飲料,將這些新奇的事物一一嚐試之後,某天,戰聞初突然朝寒寧道:“也許,這本就是你來的世界。”寒寧不解的迴頭看他。戰聞初道:“曾經你做過琉璃,做過瓷器,做過水泥,做過果醬沙冰,做過短袖的衣褲,那些在我們那個年代看起來十分新奇的東西,卻是如今的日常。”寒寧詫異的眨巴眼:“你是說,我在大夏朝做過水泥?短袖衣褲?”戰聞初點頭,寒寧驚唿一聲:“天呐,那這些東西有陪葬進墓裏嗎?這要是發現了,那豈不是震驚全世界,這可是穿越的最有利的證據啊。”正當寒寧準備再仔細詢問一下他還做過什麽創世之舉時,一個電話打斷了他,是餘明大哥打來的,寒寧掛了電話便立刻去換衣服,並且凝重的看向戰聞初:“你的墓裏有沒有什麽特殊的機關或者毒物防護?”戰聞初搖頭:“隻是普通的防盜機關,並沒有安置任何毒物。”寒寧皺眉:“我朋友,就是那天送照片過來的那個男生,不知道在墓裏感染了什麽,身上開始發發癢,抓破了皮都不停手。”戰聞初道:“上千年沒有開啟的墓,裏麵滋生一些毒蟲也在所難免,以如今的醫療技術,治療起來應該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