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挽晴眼生羨慕:“真好。”說著紀挽晴再次看向已經徹底黑下來的天空,來到大宴反倒比在梁宮中好多了,至少她可以這般出來,哪怕隻能來佛寺上個香,也總比永遠困住令人感到高興。寒寧笑道:“我觀你麵相,前半生略有坎坷,母早亡,手足相衝,人生轉折在十六歲,應該是今年吧,和親應該是你自己主動求來的吧?”紀挽晴微微睜大了眼睛,有些詫異,隨即點了點頭:“嗯,我想著一輩子至少要出來看一看,無論是留在大梁,還是遠離家鄉來和親,最終也不過是聯姻,我從未出過宮,所以想要好好看看外麵的世界,這一路走來所見所聞,值得迴味一輩子了。”寒寧道:“按照你原本的命相,你應十八歲出嫁,二十歲誕下一子,最終二十二歲亡故,隻不過你大膽選擇了另一條路,命相有所改變,還是好的改變,餘生幸福美滿,子女雙全,隻要記住,凡事微笑麵對,結果總不會太差。”當寒寧下意識想要去看紀挽晴麵相的時候,他腦海中便自動浮現出許多神棍的話,心中詫異他這無師自通的技能,卻並不打算照搬直說,身為寧王說話做事這般神棍看起來像什麽,不如閑聊一般似開解,信便信,不信也影響不了什麽。也不知是紀挽晴太過單純,還是純粹想要拉近一些關係,看她表情似乎真的信了,還鄭重的朝著寒寧行了一個大禮:“多謝王爺...”紀挽晴話還未說完,寒寧便感覺到一股濃烈的殺意襲來,下意識伸手將正在給他行禮的紀挽晴拉於自己的身後,一個轉身就取出藏於小腿上的匕首抵擋。不過來人收勢更快,劍風甚至未到,他便已收了劍,還收斂住了劍氣,沒傷到寒寧分毫,隻是看著寒寧護在身後的女人,又屈又怒:“阿寧!”他的阿寧,竟然護著一個女人!看到是姬遊,寒寧這才鬆了口氣,一臉餘驚未消道:“你這是幹什麽?我還當是有刺客,你是不是想嚇死我?”姬遊上前一把將寒寧拉了過來,他們竟然還牽著手!姬遊看向紀挽晴的目光更加想殺人了。像姬遊這般沙場曆練多年的人,死在他劍下的亡魂無視,本就渾身充滿了煞氣,這會兒周身的殺意毫不掩飾的朝著紀挽晴襲去,紀挽晴被他嚇的臉色蒼白,雙腿發軟動彈不得。姬遊見狀,冷哼了一聲:“這種女人竟然也想勾引你?”寒寧顧及外人在場,沒一巴掌扇他後腦勺上去,隻好一眼朝他瞪過去:“你胡說什麽!”真是什麽話都敢亂說。姬遊張嘴想反駁,被寒寧瞪了一眼,頓時委屈的不吭聲了。寒寧原本是想要去將紀挽晴扶起來,奈何身後的姬遊存在感太強烈,那目光簡直如有實質一般,感覺他隻要敢伸手再碰她一下,她就會被身首異處。寒寧最終無奈,隻得將外麵同樣被嚇壞的兩個侍女叫進來,將紀挽晴給扶到了另一個廂房中,這才迴身看向姬遊:“要不是我反應快,你剛剛怕是真的要一劍將她戳穿了。”姬遊此刻滿臉雨水,渾身濕透,明明應該很狼狽的樣子,卻氣勢驚人,尤其是那一雙始終壓不下火氣的眸子,簡直如同殺神在世,可惜寒寧早就對他免疫了,在他眼裏,姬遊這番模樣哪裏是憤怒,他隻看到了那滿臉的委屈。忍不住歎了口氣解釋道:“今天上山半道相遇,她的馬車被大雨阻路損壞,原本我是想借她馬車讓她先迴驛站,可是雨勢太大無法行走,隻能留下避雨,你也太莽撞了,若是她真的心有所圖也就罷了,但你這樣冤枉人家一個女孩子,要是錯殺,你覺得我會心有所安?”姬遊道:“你怎知她不是故意勾引你?阿寧你還小,人心險惡好多事你都沒見過,你不要被她們天真無害的外表給騙了!”寒寧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壓驚:“這麽大的雨是人家可以預料到的?”姬遊辯駁:“怎麽不能,不能預料風雨,欽天監是幹什麽的?”寒寧用你蠻不講理的眼神看了姬遊一眼,姬遊頓時炸毛:“你就是護著她!”說著便提起手中的劍,氣勢洶洶的想要去完成他的殺人大業。寒寧在他快要走出門口的時候喊了一聲:“迴來。”姬遊頓時停住了腳,卻沒挪動分毫,背影固執。寒寧放軟了聲音:“聽話。”姬遊陰鷙的眸子朝著那心機女所走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轉身,就成了委屈的小可憐一樣蹲在寒寧的旁邊。寒寧順勢摸了摸他的腦袋:“這麽濕,騎馬上來的?”姬遊沒吭聲,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片刻間他站的地方就濕了一灘。寒寧歎了口氣:“去把衣服換了。”姬遊哼哼道:“沒衣服。”寒寧道:“院中自有僧衣,讓人給你拿一套合身點的,等明天你衣服就幹了,再換上。”姬遊不動,寒寧推了推他:“你要是不換就離我遠點,滿身水汽挨著我冷。”姬遊這才起身去換衣服,但就算是僧衣,也沒有姬遊這般身材魁梧的僧人,隻能勉強套一個最大的外衫,好在天氣並不冷,姬遊本身練武火氣重,倒是一點都不冷。就是這般敞|開|胸|懷|的樣子實在是有礙觀瞻,不過這些年勤於練武,身材的確不錯。看著穿著僧衣渾身別扭不得勁的人,寒寧忍住了笑:“你這是為哪般,不好好呆在你的王府裏。”姬遊剛要開口,寒寧便道:“不許再說人家圖謀不軌的話,人家不過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不至於。”姬遊道:“當然至於,怎麽不至於,要是做了寧王妃那不是要什麽有什麽。”寒寧無奈看向姬遊,姬遊道:“說來說去你就是護著她。”寒寧朝他腦門彈了一下:“姬遊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不要像小孩一般無理取鬧。”姬遊一個翻身,直接將坐在蒲團上的寒寧撲倒在地,俯視著他道:“你可知這世上人心險惡,你可知寧王妃這頭銜有多誘人,你可知你剛剛將她護在身後的樣子,我有多想將她五馬分屍?”寒寧偏開了姬遊的視線,用手推了推他,可是姬遊就像一堵石牆,又厚又重:“你先起來,你壓著我難受。”姬遊一把抓住他推著自己的手,目光沉沉的看了他片刻,想要說什麽,但最終卻咽下了所有的話,沉默的坐了起來。還是不忍,還是不舍,他一再告訴自己,這輩子還有時間,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不要急,不要逼迫,不要做任何讓阿寧不開心的事情,可是當看到他身邊出現了女人,他就克製不住自己,總想做些讓人毀滅的事情。見姬遊一言不發的背對他而坐,寒寧很想說些什麽轉移一下這令人感覺凝固的氣氛,可是他說不出來,姬遊內心的沉重絕不是他這種僅僅從旁人耳中聽過的那些往事能感同身受的。寒寧總覺得自己冷漠到近乎無心,他總有一種遊離世界之外,像個旁觀過客的感覺,這種對整個世界的疏離感讓他覺得自己無法投入任何一種感情,這感覺就像是他在下一盤棋,這盤棋於他而言隻是個遊戲,但是這個遊戲裏的兵卒或者將相為他舍身忘死的拚殺,那他就要去愛上這個棋子嗎,他如果迴應這個棋子所付出的,這會讓他有種玩弄了感情的感覺,令對方錯付了真心的錯覺。寒寧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但每當他想要迴應姬遊的感情時,就好像有一種本能在阻止他。過了好一會兒,姬遊才轉過身,如往常那般對寒寧笑了笑:“對不起阿寧,剛剛是不是嚇著你了,我是真的怕你被那女子算計,既然無事,那便罷了,我,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寒寧伸手拉住他:“這麽大的雨你往哪裏走,今天留下吧。”姬遊轉過身來,看著寒寧翹起嘴角。寒寧卻看得心口一酸,一句留下,就撫平了姬遊剛剛豎起的所有刺,這是愛到了何種卑微,才會連一點點索求都不敢有,因此一句不過是隨口的關心,就能讓他開心至此。見寒寧垂眸不語,姬遊忍不住伸手輕輕拽了拽他的衣服:“你還生氣啊,她要是沒動歪心思,我不殺她就是了。”寒寧被姬遊這句話逗笑了:“到底是別國公主,你說殺就殺啊。”姬遊道:“梁國,終有一日會被大宴吞並,亡國公主而已。”談及戰事,姬遊那種自信睥睨遠比麵對自己的小心卑微順眼多了,看的寒寧忍不住歎了口氣:“你若想,可以擁有整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