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56師團的坦克部隊就要逼近臘戌了,中國遠征軍司令杜聿明非下決心不行了。

    這時,政工處副主任於詩淳上校給杜聿明出了一個主意:“既然是傷兵的問題,就交給傷兵去處理吧。”

    杜聿明明白其中的含義,也明白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他默默閉死眼睛,沉思片刻,登上了司令部外的一輛中吉普。

    到了莫的村堪迪佛塔附近的醫療站,出現在杜聿明眼前的是一排排綠色帳篷、一片片白色紗布及一群群東倒西歪的傷兵。

    杜聿明垂著頭,不忍目睹那些痛苦和絕望的傷兵,直接走進了醫療站外側的一頂帳篷。

    見他進來,躺在竹排製作的病床上的騎兵團長長趙昌樂趕緊坐了起來,向杜長官行了一個軍禮。他的雙腿已經被炸斷,粗糙的胡須張揚在堅韌的臉上。

    這位中校營長在清醒的傷兵中職位最高。他望著杜長官那冷峻的麵孔,一字一句地說:“杜長官,我知道你為什麽要來。打仗,丟下傷兵,就等於瓦解部隊戰力,可是,關照了我們這些傷兵,就等於全軍覆沒啊!我們實在是走不了了,但我們要用驚天動地的奇跡,製造出無形的戰力!”

    杜聿明望著這位戰將,依然不吭聲。

    趙營長慨然挺起了胸脯:“杜長官,臘戌是我軍的戰略支撐點,擁有大批的物資,我們懇求,杜長官恩準50桶汽油,我們1500名傷兵,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軀,鑄造強大的中華神靈,威懾倭寇,振奮我軍!”

    作為一位久經沙場的將軍,杜聿明極力抑製著自己的情緒,鄭重地向趙營長行了一個軍禮……

    熱帶的陽光,像一條條毒蛇,殘暴地撲向堪迪佛塔下的醫療站。被毒日行將煮熟的中國傷兵,或被攙著,或被抬著,慢慢向著醫療站的中心聚集。醫療站周圍,列著一隊隊嚴整的憲兵,在他們眼前是一桶桶美國的高標號汽油。

    作為傷兵隊的總指揮,中校營長趙昌樂自然坐在傷兵們的中間。他喝了一口威士忌,看了一下手表,然後又像有了什麽心事。

    “把偵察排的上士班副花舌頭給我找來。”

    隨著他一聲令下,不一會兒來了一個瘸腿的士兵。他尖尖的光頭,咪咪的小眼,變長的嘴巴不停地蠕動著,而且嘴巴一動,那耳朵也跟著煽動,看上去很滑稽。

    “啥事,營長,都啥時辰了,還有功夫啦交情。”花舌頭名副其實,油腔滑調。

    趙營長並沒用正眼看他,先是卸下自己的手表,然後掏出一把不鏽鋼的勃朗寧小手槍,一並遞給了他:“拿上,趕快給我滾!”“你的話管用嗎?”花舌頭用挑釁的語氣問道。“外邊可有憲兵呐。你想讓我早死呀,一槍讓人家給崩了呀?”

    “滾你媽的吧!”趙營長隨口罵道。“我的槍,憲兵隊長認得,他曾在我手下當過排長。”

    花舌頭剛想走,趙營長又喊住了他:“過來!”

    等他湊近,趙營長變換了口氣,跟他囑咐道:“出去後,換上便衣,跟著難民走。你小子要爭取迴國,到我老家,楊家寨。你看中的那個騷娘們,就在我老家。幫我給把兒子給養大。謝了,狗日的!”

    ……

    當花舌頭一拐一瘸地走出了四五裏山地時,忽聽得“嘭”地一聲悶響,隻見堪迪佛塔方向升騰起了一股股灰色的濃煙,隨之,還傳來了零碎的槍聲……

    他震驚了!盡管他是剛從那兒逃出來的,可眼前那悲壯、蒼涼的一幕像一記重拳,狠狠地向他襲來,他踉踉倉倉,難以自製,淚水從心底噴湧而出。

    這可是世界戰爭史上數量最多的一次傷兵自焚啊!

    堪迪佛塔方向的滾滾濃煙,在緬北連綿不斷的群山、浩瀚無邊的森林上空彌漫著、升騰著……

    花舌頭仰望著,心中竟泛起了一絲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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