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一聲炸響,其餘落在地上的土豆跟燃了引線似的,接連響起啪拉啪拉的響聲。


    昌焱護著頭跟著響聲略有節奏地跳腳,從護頭雙臂的縫隙裏瞧見這一行人皆往地上趴,同時暗想著:“難道是劫囚或者攔路的響馬?”


    那首領被這響聲弄得心煩,他登時臉皮紫脹,擒了刀就是一通劈砍,刀風掃去掀起氣浪,破空聲如千軍萬馬,氣勢奇強。在昌焱瞧來,這人使的雖不是劍,但這境界應與在劍修第二境的侍從昌書原不相上下。


    刷刷幾聲,林中樹木隨著到來的刀風無情倒下,本茂密的樹林變成光禿禿一片,眾人瞧見首領出手,便大了膽子站起身,掃視一番卻不見任何風吹草動。


    首領咬緊牙根,使得腮幫子異常鼓大,他將刀柄倒轉背於身後,氣勢雄渾,喊道:“何方妖魔?!休要裝神弄鬼!”


    他話音落下,卻不見有動靜,但攻勢並沒繼續,他便稍稍放寬了新,內心仍暗自古怪。


    正欲迴身之際,忽然腳下一陣挪動,他醒覺急忙跳開,又欲出刀。隻見一抹綠芽緩緩鑽出土麵,眾人急忙盯著看,見它鑽出泥土的嫩芽帶有地下水份的泥露,綠芽一麵生長一麵舒展,又在枝節上延展,長出呈片狀的葉子。


    昌焱心想植物的生長過程原是這般神奇,不禁睜圓了眼珠。但眾人眼神裏隻有等待並無驚奇,似對這種現象司空見慣。


    那株植物終於停了延展,昌焱細看下來,隻覺這是常見的植物枝葉,隻是分不清品種。


    見那株植物生長停滯之後並無異動,首領對它左看右看打量了半天,暗想剛才的炸響定是和它有關聯,是以大喊道:“哪裏來的妖怪?!”他躬著身子,姿勢古怪,對著一株植物喊叫,若不明就裏的旁人看見,許會以為他是個瘋子。


    突然“呀呀”兩聲,響起尖銳的聲音,像孩童的尖叫。隻見植物驀地拔地而起,帶出了深埋地下的根,那根正是土豆的形狀。


    “土豆成精了?!”昌焱驚喊出聲,比看到聖城鐵匠鋪家的啞巴兒子說話還稀奇。


    綠枝攜著土豆在眾人頭頂上盤桓,眾人眼珠跟著它的盤旋而轉動,長此下去,那些眼神不好的都被治愈了。良久過後,它許是累了,終於找了一處樹木的高枝攀了上去,又“呀呀”一聲,植物霎時現出了個人形。


    她身材嬌小,眼珠圓滾滾,身上掛著一些細碎枝條,又像是由皮膚裏生出,肌膚卻出奇得白,像個瓷娃娃般坐在樹枝上,雙腿來迴蕩著,絲毫不擔心自己掉下去。


    “你是什麽人?”首領問道,即便麵前是個年歲瞧著不足十歲的女娃娃,他的口氣仍是嚴厲,畢竟這人是妖,肉身年齡和實際年齡並不相符。


    “哼哼,你在我的地盤,還問我是誰?”女孩說著,聲音十分稚嫩。


    “你的地盤?”首領眉頭一皺,眼神在她身上瞟來瞟去,隨即暗想:“這裏剛入幻宗的領地,她說這是她的地盤,但幻宗宗主是熊天下,麵前這人不過是個土豆精...”


    女孩的聲音響起,有些尖卻不刺耳:“這裏是幻宗的領地,幻宗門徒為妖,我也是妖,那這裏也是我的領地。”


    “什麽你的我的!”首領大袖一甩,不耐煩道:“別說是你,即便是熊天下來了,也得敬我們老大三分。”


    老大?昌焱一驚,當下想著:“他是這些人的頭目,但他頭上竟還有人。”


    “哼哼。”女孩嘴巴一噘,嬌道:“赤練兵團的頭頭不過是個‘聚頂境’一重的散仙,這樣的修為在我家宗主眼裏簡直是豬狗不如。”


    撲哧一聲,昌焱忍不住笑了出聲,當下意識到自己失態,便急忙遮口,並暗想女孩口中的赤練兵團是個什麽東西。


    首領聽見昌焱嗤笑自己,便厭惡地瞪了他一眼。這份厭惡很快便轉移到了女孩身上,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嘲諷自己的老大豬狗不如,那豈不是說自己比豬狗不如還不如,而且他暗想這個小妖知道自己的來曆,若不是在幻宗裏有些身份,那便是修為不淺。


    他作如此想法,便稍稍軟了語氣,佯作恭敬問道:“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你把禿猴兒放了我就告訴你。”


    禿猴兒?昌焱一聽這話,立刻驚覺看向前方那座牢籠,畢竟這裏除了自己和這些修士,就隻有籠子裏的東西,也隻有籠子裏的東西用得上“放”字。禿猴兒應當是他的名字,方才那些土豆炸彈,看來真是為了劫他的。


    果然首領身形一震,眼神露出煞氣,其餘下屬一聽,也紛紛握住刀柄備戰。


    “禿猴兒是你的什麽人?”首領問著,欲把女孩的意圖弄清楚。


    女孩一聽這話,身子一定,定住了晃蕩的雙足,眼神也堅定起來,說道:“家人。”


    這迴答讓首領內心深處微微顫抖了一瞬,卻又立馬心硬,說道:“他是我們老大送給狼王的禮物,不可放。”


    “我不管他是誰的禮物,你們不能帶走他。”女孩聽他一說,倒是有些急了,忙飛跳下來落在那座籠子麵前,雙臂一展將它護在身後。


    這一舉動便讓那些人再也不屑對她客氣,也不想深究她的身份,頃刻出刀相向。


    “誒誒誒!”昌焱舉著手一個飛步落在雙方中間,忙阻止道,因有夜叉雙麟甲在身,底氣也比較足,至少這些人砍不傷自己。


    “怎麽?你們是一夥的?”


    首領舉著刀戳指著他,若不是昌焱往後傾了傾,隻怕那刀鋒得劃開他的俊臉。


    “我和你們都不認識,我隻是覺著,不要輕易打打殺殺。”


    首領聽他這話倒是覺著有趣得緊,插著腰露出譏諷之笑,說道:“你修行不為打打殺殺,難道僅隻想強身健體,長生不老?”


    “修行得長生,長生福眾生。”昌焱說得堅定,同時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


    “福眾生?哈哈哈哈...”首領彎腰捧腹,之後說道:“劍宗的‘七劍最’,仙宗‘十二上仙’,即便長生,還不是為名為利,與我們這些俗人有何分別?”


    “你們不要嘰嘰歪歪了!現下最要緊的事是放了禿猴兒!”女孩見二人說些有的沒的,出來插話道,她餘光還瞥著身後,眼神有些驚恐和為難。


    昌焱迴身看那個牢籠,籠子裏的生物已經安靜了下來,靜得出奇,而這種安靜讓他有種不祥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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