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吳啟元,鄧思琦直接進入重症監護室。隻是剛跨過大門,隔著厚厚的防護玻璃,裏麵的一幕卻是讓她直接愣在當場,雙眸瞬間睜圓。


    隻見病床上,吳正非的四肢被膠帶牢牢固定住,在他身上,密密麻麻插著數十支軟管。而他正在不斷奮力掙紮著,看起來十分痛苦。


    緊跟在她身後的吳啟元也是怔了怔,接著便是勃然大怒。他一把揪住跟在身側的一名醫生的領口怒聲吼道:“你們踏馬的想幹什麽?快!趕緊給勞資把門打開!”


    “咳...咳咳...是...吳...吳少。”那醫生被勒的幾乎快要窒息,隻能艱難開口道:“您先鬆手...我...我這就去。”


    而在這時,裏麵的人已經透過玻璃發現了外麵的動靜。立刻有人過來將門打開道:“吳少...”


    可沒等他把話說完,吳啟元已然揮起拳頭重重砸在了他的麵門之上:“曹尼瑪的,你們踏馬在幹什麽?誰讓你們這麽幹的?你們是不是找死?”


    說完還要對著其他人動手,與此同時,鄧思琦與鄧瀾也快步小跑著進來直奔病床而去。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聽起來十分沙啞而又模糊不清的嘶喊聲猛然響起:“住...手!”


    吳啟元聞言手中動作一停,急忙迴頭。鄧思琦驚唿一聲,淚水再次湧出,匆忙來到他身邊道:“爸...你沒事吧?你怎麽樣了吧?”


    “不...不要動!”


    如果杜飛在這裏,一定會非常震驚。吳正非的狀況看起來很不好,如鄧瀾所說,除了症狀略輕外,表現出來的幾乎與周慧完全一致。


    麵色青紫,額頭與脖頸處,細密的血管和青筋如蛛網般根根爆起。雙目之中,亦是充滿了血絲。而從他身體的本能反應也能看出,他明顯十分痛苦,正在不斷掙紮著。但是,從他的兩句話中就能看的出來,他還保持著完整而又清晰的理智。


    而這,其實是不正常的!除非這人擁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堅定意誌!


    但可惜,在場的幾人並不知情。


    鄧思琦在聽到父親的話後停下了去撕他手上纏著的膠帶,轉而怔怔看著他道:“爸...”


    吳正非極力克製著不讓自己失去理智,語氣異常艱難道:“聽...聽我說。不...不要動。是我讓他們...這麽幹的!”


    說完這句,他劇烈喘息了數次之後,勉強扭過頭去,看向始終站在他身側的一名醫生道:“結...結果出來沒有?”


    那名醫生點頭道:“正要向您匯報。吳董,從報告結果以及您的反應狀況來看,您是中毒了。”


    吳啟元睜大雙眼扭頭看了鄧思琦一眼,可緊接著他便立刻迴過頭來一臉急切道:“我爸中的是什麽毒?對他的身體有多大影響?能不能解?什麽時候能治好?”


    “...不知道。”盡管很不想迴答。但麵對吳家,他不敢有絲毫隱瞞,隻能如實迴答道:“目前我們隻能推斷出這有可能是一種神經毒素。至於具體是什麽毒,含有什麽成分。由於時間太短,我暫時無法迴答這個問題。不過...”


    說到這,那名醫生搖了搖頭,苦笑道:“吳少。恕我直言,即便我們查出來這些,以現有的醫學條件,恐怕也無法治好你父親。截止到目前,整個世界都拿神經毒素沒辦法。”


    原本這句話他是不想說出來的,因為這很有可能會激怒吳少。但他實在沒辦法。這話他早晚得說,現在不提前說出來,萬一吳正非有個三長兩短,那他可能要把全家都搭進去給其陪葬。與其如此,他寧願現在把話先說清楚。就算激怒吳啟元,頂多自己挨頓揍,好過牽連家人。


    因此,在說完這番話後,他十分幹脆的閉上了眼睛。


    而吳啟元也的確瞬間大怒,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脖領子大吼道:“你說什麽嗎?你...”


    “住手!咳咳咳...”


    手中動作頓時一僵,吳啟元急忙轉身撲倒了床邊。而在這時,鄧思琦再顧不得那麽多了,當即便從包裏掏出一支藍色藥劑就要擰開,可吳正非卻是立刻出言製止道:“不...不要!”


    “爸!”


    鄧思琦愕然驚唿,就連鄧瀾都有點急了。可吳正非卻沒看她倆,而是再次扭過頭去,衝著那幾名醫生道:“你們...你們先出去吧。我有話...要跟他們說!”


    現場十餘位醫生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轉身離開了這間病房。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出去,鄧思琦再也按捺不住,語氣異常急切道:“爸!有什麽話不能等會兒再說?你先把藥喝了吧!”


    吳正非仍舊還在劇烈喘息著。他努力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意,緩慢而又堅定道:“明知道是毒,你還讓我喝?”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計較這個!”鄧思琦急得直掉眼淚:“你不喝難道身上的毒就會消失嗎?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子多嚇人?不管怎麽說,先喝下去,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啊。大不了我一會兒就飛去中海把杜飛找來!”


    “他都把你拉黑了。你...你怎麽把他找來?”吳正非的語氣中不僅充滿了痛苦,且咬字越來越模糊:“這種有能力的年輕人...我在清楚不過了。身上有傲氣,咱們跟他非親非故的,你哥又把人給得罪了。他憑什麽幫你?”


    一旁的吳啟元聞言心中頓時充滿了悔恨。他終於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如妹妹所說,太過自以為是以及盲目無知?


    腦袋默默低垂下去,吳啟元一臉愧疚道:“爸,你先喝藥吧。等你把藥喝了,我去中海找他。不管用什麽方法,付出什麽代價。我一定把他請來!”


    之前的那名醫生是協合醫院副院長,華夏工程院院士,其在整個世界醫學領域都屬於頂級專家序列。既然他親口說出束手無策。那就說明,父母的問題找誰都沒用。到了現在他不可能再抱有絲毫僥幸心理。


    吳正非用盡身上的全部力氣,艱難搖了搖頭道:“那你就去吧,我在這裏等你。如果你能把人請迴來,那說明我命不該絕。如果你請不迴來,這事就當給你個教訓。同時也說明,我命該如此!”


    三人聞言同時一驚。鄧思琦氣急道:“爸!你說什麽呢?能不能不要這樣!”


    “爸...”


    吳啟元亦是急切開口。可沒等他把話說完,吳正非已是語氣堅定道:“聽我說!”


    “這次的事情不隻是給你,也算是給我提了個醒。”


    說到這,他的目光從三人臉上一一掃過,眼神中的痛苦之色竟是詭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柔和與慈愛:“咱們誰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那個會先降臨。就算今天這事過去了,也許明天還會有新的意外在等著我。難道每次你們都能找到人來救我?”


    “啟元。我不妨明著告訴你。這一次,我就是在逼你,我要讓你一輩子記住今天這個教訓。所以,你聽好了。你爸我這條命現在就在你手裏捏著,我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的了!”


    “爸...”


    “別說了。”再次打斷吳啟元的話,吳正非態度異常堅定道:“啟元,我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如果你真是為了我好,那就抓緊時間!你要是想我死,那就繼續在這兒耗著!”


    鄧思琦臉上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般不停滾落,鄧瀾雙手死死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吳正非不發一言,也不看她二人,隻是強撐著讓自己看著這個唯一的兒子。


    “嗒...嗒嗒...”


    有淚水滴滴落下。順著嘴角流入嘴裏。絲絲又鹹又苦的味道開始在口中逐漸蔓延。吳啟元看著自己的父親,用力咬了咬腮幫子。片刻後,轉身就走。


    “爸!你放心,我就算跪著求,也會把他請來!”


    “砰”的一聲!病房大門被合上,吳啟元的身影消失在了三人視線之中。


    鄧思琦呆呆看向自己的父親,張了張嘴。卻在這時,就聽吳正非在發出一聲痛苦呻吟後,急聲喊道:“快...快...藥...給我!”


    “...”


    美眸之中一片茫然,鄧思琦怔怔看著父親,一時沒反應過來。好在鄧瀾還算清醒,忙從她手裏搶過那支藥劑一把擰開,直接灌入吳正非的口中。


    “咕咚咕咚...”


    一口氣喝光之後,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就見自脖頸處開始,那原本看著異常嚇人的血管青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消退。不到三十秒,吳正非就已恢複如初,完全看不出半點有過犯病的跡象。


    “啊!”吳正非發出一聲暢快至極的呻吟道:“舒服!”


    鄧思琦仍舊一臉呆滯,呐呐開口道:“爸...你...你不是說...?”


    吳正非搖了搖頭道:“傻丫頭,還不先把爸身上的膠帶撕掉?”


    “哦哦!”


    鄧思琦忙與鄧瀾一人一邊,幫著父親解開手腳上的束縛。隻是依舊忍不住再次問道:“爸...你之前不是說...”


    “唉...”吳正非歎息一聲道:“你都說了,爸反正都已經中毒了。喝不喝有什麽區別?”


    鄧思琦就是不明白這點:“那你之前幹嘛又要那樣說?”


    “我要不這樣,你哥什麽時候才能真正成長起來?”束縛被解開,吳正非自床上坐了起來,再次歎了口氣道:“他這一輩子,太順了。就像你說的一樣,盲目自大,目中無人,又自以為是。可他已經長大了,三觀都已定型。如果不用這樣的方式,他是不可能徹底改變的。”


    鄧思琦聞言這才恍然。原來父親還真的是在逼他啊!


    “那你不早說,你都不知道剛才你都嚇死我啦!”


    吳正非忍不住搖頭失笑道:“早說?我怎麽跟你說...”


    剛說到這,一陣手機鈴聲突兀響起。鄧思琦怔了怔,忙掏出來一看。見打來的是母親,她立刻接通。


    隻說了不到兩句話,她就將手機遞到了父親麵前道:“媽有話要跟你說。”


    “哦?”吳正非接過電話,還沒來得及開口,鄧秀的聲音已是先行響起道:“老公。林政剛給我打電話了。問了我你的情況...”


    雙目陡然眯起。吳正非肅然沉聲道:“你沒跟他說什麽吧?”


    “...沒有,我隻說我也不太清楚...”


    勾起嘴角冷笑數聲,吳正非道:“行,我知道了。我現在給他迴個電話!”


    結束通話,吳正非眼中閃過一抹冷厲,喃喃自語道:“好一個林政...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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