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爺子迴了美國之後,似乎撤走了對何氏固業的一切反作用力,不僅如此,他還在暗中竭盡所能地幫助何孟言。


    一下子,何氏固業順利從窘境之中撤出。


    在醫院的時候,我也和我爸表示了我內心的恐懼。


    我說過去和何孟言一起經曆那些事情,一起麵對艱難險阻的時候覺得沒什麽。兩個人嘛,可以一起麵對一起度過就是最大的幸運。不僅如此,我那時候還在做著夢,希望何孟言可以一直這樣艱難下去,仿佛隻有那樣,我在他生命中才是有價值的。


    可是現在,看著他一切都好了起來,他又變迴了過去那個高高在上,隻手遮天的何總,我反而心裏特別不是滋味,甚至有些患得患失。


    其實我挺不應該的,我爸才從手術台上下來沒多久,就聽我在這絮絮叨叨。


    但我爸毫不介意,他摸著我的頭告訴我:“孩子,我剛和你孫阿姨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樣。你孫阿姨那麽優秀,身價顯赫,年紀輕輕就事業有成。我也不知道她看上了我哪點,就那麽糊裏糊塗地非要跟一個拖家帶口一事無成的大老爺們。我本來以為我們兩個在一起不會快樂,不會有未來,但並不是這樣,我們都幫助對方成為了更好的自己。”


    我爸笑著安撫我道:“相信,孟言和你在一起是快樂的。有的時候,愛不愛一個人,看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來。”


    我問我爸,何孟言看我的眼神是什麽樣的。


    恰逢孫阿姨端著剛泡好的藥進來,那雙手上鑲金帶銀,一看也不是幹活的手。可能是藥裝得太滿,孫阿姨一路東倒西歪,我說我去幫忙,她還立刻製止我道:“別別別,你別過來小愉,你一過來就真要撒了!”


    話雖如此,我的退避三舍也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孫阿姨靠近我爸病床的時候還是潑了半碗藥。打濕了自己衣服不說,還把我爸胳膊給燙了一下。


    孫阿姨趕忙又要出去拿冷水給我爸敷,嘴裏還嚷嚷著要找醫生,平日裏高貴典雅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婦人,一下子變得手忙腳亂慌裏慌張。


    我爸拿抹布擦了擦胳膊上的水,叫住往門口衝的孫阿姨:“你快迴來吧,我沒事,快快快,把藥吹涼了喂我喝!”


    說實話,就在我過去十年的記憶力,我爸還從來沒有這樣對我媽過。他和我媽相敬如賓,所有能幫忙的都從不讓我媽動手,但我並不覺得那是愛。反而是他現在看著孫阿姨那狼狽的模樣,充滿了寵溺與關切。


    孫阿姨沒辦法又走迴來,不好意思地衝我笑笑:“真是對不起啊,剛才沒燙著你吧?”


    “沒有沒有。”我連連搖手,還提醒了一句,“阿姨,下次有這種事兒讓我做就行了,我一個小輩,平時也沒什麽功夫陪我爸,好不容易逮到了機會,您別放過我,有什麽事兒都讓我做!”


    “那哪行啊?!”孫阿姨立刻叫起來,“就算你爸不怪我,孟言搞不好也得怪我呢。馬上他一氣之下給我們合作的項目撤了,你可得幫我說話!”


    孫阿姨半開著玩笑,已然坐到我爸身旁,貼心地喂起藥來。


    完了他倆這對老夫老妻又說了些工作上的事情,我爸問了孫阿姨幾個項目的情況,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了起來。


    我怕有什麽我不方便聽的內容,便主動走到病房門口。


    遠遠看著他倆有說有笑,還時不時打情罵俏,我不由得想象起我和何孟言二十年後的生活。唯一可惜的是,我們那個時候不一定能有兒孫滿堂,承歡膝下的場景。畢竟,早在一年多前,我就失去了生育孩子的能力。


    孫阿姨後來公司還有事,就先走了一步。我陪在我爸身邊時,我爸笑著小聲問道:“看見了麽?”


    “看見什麽?”我一臉懵逼,不知他在指什麽。


    “眼神啊。”我爸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剛才孫阿姨坐的地方,“我和你孫阿姨,那就是有愛的眼神。可能你看不出來吧,看有的時候我發現孟言看你,和我看你孫阿姨,目光是一樣的。”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就是你從來沒有看過我媽的那種眼神,是吧?”


    話一出,氣氛立刻尷尬了起來,我也知道是自己說錯好。不好意思地撚住大拇指和食指,在嘴前拉過,表示出我不再說話的意思。


    我爸則笑著拍了拍我的肩:“沒事,本來就是我對不起你們娘倆。”頓了頓,他說,“還有你哥,你哥變成今天這樣,我也脫不了責任。”


    他不說還好,一說我又煩躁起來。


    一個人迴去的路上,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我哥和我媽,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麽樣,不知道債主有沒有放過他們,也不知道我哥到底能不能戒掉賭。


    我拿出手機,本來想打個電話迴去,結果號碼還沒撥出去呢,我先意外地接到了一個久違的來電。


    電話那頭的女聲還是嗲嗲的,萌萌的,又帶著一絲霸氣和緊張。


    她帶著一絲哭聲,上來就道:“瑤瑤,我求你,你放了我哥吧。”


    我這個人真的是聽不得別人哭,雖然我自己也喜歡哭,大事小事都哭,好事哭,壞事還是哭。但是別人一哭,我整個心都慌了,也都化了。尤其這個人還是荔枝,多少次我們爭吵我們甩袖而去,最後都是她兩顆眼淚一掉,我立刻服軟,恨不得跪在地上告訴她什麽我都答應你的那種。


    這一次也不例外,一聽到她那個哭腔,我已經不行了:“怎麽了,有什麽事兒你和我說,你別哭,你哥他怎麽了?”


    “那個吳總,他是不是和何孟言舊相識,為了何孟言,他現在要搞我哥。”荔枝說得不清不楚地,“我那次聽到他們談話了,他說是我哥先害了他親人,他不要我哥血債血償,但至少不會再讓他在北京混下去。”


    我越聽越懵逼,叫停她:“哪個吳總?害死了什麽親人?”


    “就是kelly她爸啊,我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他們家不就kelly和他老婆麽,kelly不是前不久還在北京麽,我哥不可能害人啊,他為什麽要搞我哥?!”


    荔枝一大堆的問句把我問得越來越糊塗,再說了,kelly她爸,那不就是我爸麽?按荔枝的話說,就是我爸要搞宋西辭,還要讓宋西辭在北京無法立足?等等,那荔枝知道他是我爸麽,她應該不知道啊,既然不知道,她來找我幹什麽?


    我反問迴去:“你找我也沒用啊,我能幫到你什麽?”


    “我聽說這件事情何孟言也知情,何孟言和這位吳總挺熟的,你不是和何孟言好了麽,你不知道他們最近在合作麽?”荔枝話說很快,我感覺她在電話那頭搞不好都已經蹦起來了,“你幫我求求何孟言!他們太狠了,就上個禮拜一周,我們家公司的股價已經跌停了,這樣弄下去,我哥遲早得虧死的!”


    荔枝能看到的肯定是最片麵的東西,如果我爸真的想要和何孟言合作弄宋西辭,根本不可能隻讓他股票虧損,肯定對他整個公司,甚至對整個宋家,都已經構成了威脅。


    我安撫了荔枝一通,我說:“這樣,你讓西辭自己和我說,你說也說不清楚,我根本沒法知道發生了什麽。”


    卻不想荔枝一聲冷哼:“我哥那麽驕傲的人,他能主動找你麽?他能找一個拋棄他的女人,求這個女人幫他麽?瑤瑤,我知道過去是我不對,我罵過你,還動手扇過你,都是不好!不過那都是我自己的意思,我自作主張要替我哥出頭,我沒有受任何人指示,你別把賬算我哥頭上好麽?”


    她幾近哀求的語氣還是帶著一絲仇恨和敵意,可能在荔枝心中,我永遠是那個始亂終棄,利用完就一腳踹開她哥的壞女人。


    但是她不知道,宋西辭對我的利用,對我的薄情。她不知道宋西辭娶我隻是一場好戲,隻是為了報仇,為他最愛的女人滕思芸報複何孟言!


    她都不知道,所以今天不是我把賬算在宋西辭的身上,而是她把賬都算在我身上。


    話雖如此,我心裏還是有一絲不忍和震驚,就算宋西辭曾經利用我和我結婚,那也不過是他的計謀而已,他並沒有在實質上傷害我,我爸完全沒有必要和何孟言聯手讓他永無翻身之日啊。


    這樣想著,我匆匆又跑迴醫院,他不仁我不能不義,我還是得勸勸我爸,讓他就此收手,不要再這樣報複宋西辭。


    我剛到病房門口,就看到我爸在和秘書討論事情,其間還提到了宋西辭,他問秘書宋西辭的公司現在怎麽樣。


    秘書迴應說受到了重創,基本是難翻身了,就算再迴光返照,整個公司的氣數也敗了大半。


    我剛想進去順著他們的對話問下去,我爸迴應道:“繼續,加大力度,宋西辭必須從北京滾出去。”頓了頓,他握拳狠厲道,“他欠我一條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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