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字,三個字我就知道這是誰!


    何攸之看著我嘴慢慢張大,然後瘋了一樣跑下車,一把掀開駕駛座的門,把這位沒看到廬山真麵目的司機給拉了下來。


    何孟言,果然是何孟言。


    我一瞬間熱淚盈眶,他看著我,掛著微微的笑容。


    “混……!”


    不等我把“蛋”字說出來,車門應聲而關。何孟言給我死死按車上,不由分說叼住我的唇,將那熟悉的味道送了進來。


    這一個很久違的吻,我們旁若無人地感受著對方,完全不顧後車廂裏受到一萬點暴擊傷害的單身狗何攸之。


    鬆開我之後,他環住我的腰:“想我麽?”


    “想你妹!”我一拳砸在他胸口,以前我也砸,但就是意思意思撒撒嬌,增加點小情趣似的。但是今天我感覺我在揍他,我在使用家庭暴力,“你怎麽就這麽大的心,怎麽就不想我,你想急死我,然後換一個老婆麽?”


    “瞎說什麽,誰不想你?”他的指腹順著我的臉頰一路摩挲,眼眸中滿是情深,“你是我老婆,我能有一秒鍾不在想你麽?不過還好……”


    “還好什麽?”我這個人就是不爭氣。


    本來我料想中的久別重逢應該是兩個人相視一笑,然後眉目傳情,訴諸著隻有我們小夫妻才懂的思念。誰想到啊,這才一秒鍾,我就繃不住了,又是親又是抱,又是撒潑又是鬧。如今我更是淚水嘩嘩往下流,不知道的還以為何孟言是個流氓,強吻了我才惹得我潸然淚下。


    “還好你把自己照顧的這麽好,還好我白擔心了,沒有人能欺負到你。”何孟言胳膊穿過我的脖頸,將我攬進懷中,“我的小寶貝真好,怕我心疼,一直都好好地生活著。”


    “那你呢?你怕我心疼麽?”聽他這麽一說,我的淚水更是止不住了,“你還好麽,你……”


    我不知道怎麽問下去,這是他們家的事情,往深了我不能問。但是何孟言又是一個很會隱藏的人,也許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天大的苦,卻故意要瞞著我。


    “我都好,迴去和你說。”他說著看了眼後車廂,“行了,我這位大哥還沒有女朋友呢,咱倆就別虐他了。”


    上了車,何攸之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孟言,先送我迴酒店吧。”


    何孟言明知故問道:“什麽意思?”


    “然後你倆愛去哪去哪。”他沒個好氣。


    折騰走何攸之,何孟言帶我去了酒店。他在這邊和何老爺子住在一起,他說何老爺子不喜歡人深夜打擾,就算是自家兒子都很不樂意,所以他先帶我在酒店住一晚,明天再去見何老爺子。


    明明是一對親父子,卻非要弄成這個樣子,我心裏又不自覺地難受。


    路上他和我說,他其實是故意沒有聯係我,他希望我離這些事情越遠越好,最好一點點都不要淌進來。


    他還告訴我,其實盧川的死不是宋西辭一個人的意思,而是何老爺子下得指示。何老爺子對滕思芸的死亡非常耿耿於懷,所以對盧川,包括對他都充滿了敵意。但何孟言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孩子,而且是自己最愛的女人滕青青的骨肉,沒有血緣也有感情,隻能軟禁在身邊。至於盧川,他就沒有那麽仁慈了。


    更可怕的是,何孟言還對我透露出來老爺子也想對我動手的事情,所以他告訴了老爺子我們已經結婚的事情。為了我的安危,何孟言不惜威脅老爺子,如果他真的傷害了我,自己就公開自己並非何老爺子親生兒子的事實,讓何家名譽掃地。


    這一招其實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卻也恰好將了何老爺子的軍。對我下手的計劃作罷,但同時,何老爺子更是剝奪了何孟言一切的權利,而且下定了要將何氏固業拱手宋西辭,讓何孟言多年心血化為烏有的決心。


    “值得麽?”我問他,“何氏固業對你來說那麽重要……”


    “對我來說,什麽都沒有你重要!”他斬釘截鐵。


    我心裏聽得暖暖的。


    之後他又說,他就猜到我會來這裏找他,其實這樣也好,來了就來了吧,省的他再安排人去北京接我。


    我一聽這話差點跳了起來:“你不和我一起迴北京麽?”


    何孟言無奈道:“怎麽迴?”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要來找何老爺子?”


    何孟言立刻表示出疑惑,他還以為我隻是借著這個名義來找他,沒想到我真的想要見老爺子,於是他問道:“為什麽?”


    “你是他的兒子!”我想了半天,選了這句話作為最簡潔明了的結論。


    何孟言還是沒能會意,苦笑道:“是啊,我是他替別人養了三十年的兒子,所以無論今天他怎麽對我,我都不會怪他,這就是命。”


    “不是,你真的是他兒子!”我側坐著,對著他各種比劃,“你是他的親兒子,你身體裏流著他的血!”


    可能是我表述得有點浮誇還不太清楚,也可能是何孟言認定自己不是何家人的想法根深蒂固,他果然以為我是在說胡話:“別開玩笑了,我是不是他的兒子,我還能不知道麽?”


    “你就是不知道!”我覺得其實說出來還是挺殘忍的,何孟言對滕青青的感情那麽複雜,突然告訴他滕青青不是他的親身母親,而且最早,他隻是滕青青用來報複何高毅的工具,我感覺他心裏也不會多好受。


    但是我必須得說出來,隻有這樣,才可能讓他們父子不要充滿遺憾。


    果然,聽我說到滕青青並非他生母時,何孟言操縱著方向盤的手狠狠抖了一下,車子隨之晃動起來。如果不是晚上馬路人少,可能會什麽交通事故也不一定。


    我趕忙住了口,生怕再刺激到他。


    何孟言一個轉彎,把車子停在路邊,低著頭,瞅不清表情道:“然後呢?”


    “然後……”我一時想不起說到了哪裏,“孟言,你還好吧?”


    “我沒事。”我覺得如果是別人,他可能連這句都懶得答複,何孟言強忍著內心的激動,顫著嗓子又問了一遍,“然後呢……”


    我隻好又往後說,從慕容琦和滕青青的交易,說到滕青青對何高毅的謊言。一切說完之後,何孟言很明顯並不好,他靠在駕駛座上,手在口袋裏一通摸。我知道,他需要一些道具暫時讓自己好過一些。


    很快,他掏出一包寫滿了英文的煙,又摸了一陣,卻再也找不到火。


    無奈,何孟言賭氣一樣丟掉手中的煙,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盤。


    意料之中,他無法接受這個故事:“假的……不可能,我不可能是老爺子的兒子!”


    對於他來說,與其滕青青不是自己的生母,還不如就像現在這個樣子,自己並不是何家的人,這都要比何老夫人告訴我的事實讓他好受一些。


    我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明明知道他不想聽,也不願意接受,非要把說出來。也許我應該直接去見老爺子,直接和老爺子說出這些事情,而不是也全然告訴何孟言。


    但是後悔也來不及了,何孟言的身子微微顫抖,我抱了他好久,他才微微緩過來一些。


    這個樣子也是開不了車了,我幫他開了後半程,順利抵達賓館辦理了入住手續。


    “對不起。”坐在酒店套房的沙發上,何孟言弱弱地和我道了個歉,“我也不想好不容易見到你,就是這種樣子。”


    “和我說這些,你瘋了吧!”我原本隻有心疼,根本沒有慍怒,反而是聽了這句話十分生氣,抓住床上的枕頭就像他砸過去,“你說這種話,把我當老婆麽!”


    何孟言笑了,笑得很頹,也很用力。


    我突然又沒有了怒火。


    那一晚上我是抱著他睡的,他也迴應著我的擁抱,我知道他睡不著,其實我也睡不著,但是我不敢吱聲,怕一說話擾亂了他冗雜的思緒。


    看著月光下他略顯悲傷的麵容,我將腦袋往他懷裏鑽了鑽,何孟言也緊緊抱住,還在我額頭吻了一下。


    有他真的,哪怕我們還要一起經曆很多事情,殘酷的、無奈的、痛苦的、困難的,隻要和他在一起,刀山火海,我甘之如飴。


    第二天早上我先醒的,我叫了酒店的早餐,趁著何孟言尚且在睡眠中聯係了何攸之。


    那頭他難得的不正經:“一夜纏綿,還能醒這麽早,年輕就是好。”


    纏綿個毛線啊,根本隻是抱著睡了一晚好吧。這個單身狗就是不能懂我們新婚夫婦,來“日”方長,誰差著這一晚?


    我懶得多和他費口舌:“你現在方便麽,我要見何老爺子,你幫我安排一下。”


    “巧了,何老爺子昨晚和我發了信息,他說如果你找他,可以安排你們今天一起共進早餐。”何攸之的語氣像個小秘書,“何老爺子有他常去的一家餐館,我可以現在接你去。”


    “那有勞。”


    出門前,我看了眼床上翻了個身的何孟言,他看上去睡得很熟,卻睡得並不安逸。不知道他的夢裏都出現了什麽,折磨著他的眉頭。


    我為他拉了拉被子,轉身出了門。希望今天之後,迎接我們的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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