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停在離會議室不遠處的一間辦公室,宋西辭讓我先進去,然後關上了門。


    “對不起。”我覺得我也挺不要臉,每次都隻會用這三個字解決問題。我知道我今天的舉動讓宋西辭難堪了,我明明知道,我還是那麽做,最後用“對不起”三個字做最徒勞無功的補救。


    宋西辭歎了口氣,靠在門上不去看我:“小愉,你不覺得你過分了麽?”


    這麽久以來,宋西辭第一次聲討我,卻說得很正確。我覺得,我也覺得我過分,我太過分了。


    “對不起。”我還是隻能說這三個字,“除了收購何氏固業,別的我們都可以談。”


    “如果我不收購何氏固業,我還能用什麽傷害何孟言?也隻有你了,對吧?”他抬起頭,神態陰仄得可怕,“我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你要我放棄?你不要忘了小愉,最早是誰求著我,讓我幫她報複何孟言的。怎麽這麽快,就變成我孤軍奮戰了呢?”


    麵前的宋西辭突然變得很陌生,他似笑非笑地冷著嗓子,讓我覺得有些害怕。


    尤其是他說傷害何孟言……難道,他不是出於商業目的收購何氏固業,而是處心積慮地想要買下何氏固業,為了達到傷害何孟言的目的?


    可是從我之前看來,他們之間也沒什麽深仇大恨啊,至少兩個人還能表現出表麵的和平,還能稱兄道弟,有多大的仇,要讓宋西辭布一個這麽大的局來毀掉他?


    宋西辭一步步向我逼近,他的臉很冷很冷,幾乎沒有溫度,還有一絲終於等到今天的快感:“你知道收購何氏固業意味著什麽?雖然何老爺子不再操控之後,還是有盈利點的,但是它也背了很大的債務,一旦收購何氏固業,除了要支付收購的款項,還要支付它的欠款。你以為我真的沒有投資項目,要冒這麽大的險來買一家麵臨破產的公司?”


    是啊,我也覺得很奇怪,不僅僅是宋西辭,孫總的協助也讓我覺得無比驚異。兩個人都是商場老手,坐擁著巨大財富,究竟是怎麽瞎了眼,要花錢買一個爛攤子迴來收拾呢?


    所以……我麵對著麵前看似別有用心的宋西辭,不寒而栗地問道:“所以,你做著一切,就是為了毀掉何孟言?你不覺得很荒謬麽,你想毀掉一個人,你反而給他錢?你這是毀他還是幫他?”


    “小愉,你這麽愛他,難道還這麽不懂他?”宋西辭輕蔑地笑了笑,“何孟言有何家撐腰,不管怎麽一敗塗地都不會缺錢的。對於他唯一的報複,就是讓他失去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心血,讓他眼睜睜看著何氏固業在我手中一步步走向毀滅。”


    我覺得這太瘋狂了,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要讓何氏固業走向毀滅?”


    “對啊,等我收購它之後,我會分解它,讓它名存實亡,然後再一敗塗地。”宋西辭露出狡黠的笑意,之前這種笑意,我經常在死去的盧川臉上看到,“當然了,它累積的財富和資產,都會順理成章地歸屬到我的公司。我怎麽可能虧錢呢,不僅不虧,我還會榨幹何氏固業最後的價值。”


    宋西辭走到我身邊,看著我一臉瞠目結舌:“你覺得,就算何孟言衣食無憂地在美國享受生活,心高氣傲如他,看到何氏固業的分崩離析,他還能泰然自若?他不會痛苦萬分,不會生不如死?”


    我過去隻是想過兩個人是不是有些生意上的小過節,這麽看來完全不是啊,這儼然一副殺妻之仇的感覺。


    我聽著宋西辭把他的計劃一步步暴露出來,我覺得十分恐懼。不僅是因為他居然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算計了那麽多,也因為他既然敢告訴我,就知道我已經沒有撼動他的能力了,他信心十足,並勢在必得。


    “所以,你不用對我說對不起。”他說,“應該我說,對不起,小愉。”


    別說,如果是演戲,宋西辭這個戲演得也挺到位的。他最後的那句話,居然真的有一絲情深。宋西辭伸出手,試圖撫摸我的臉頰,被我躲開後,眉目間還有一絲很真摯的受傷。


    “所以呢?”我冷笑著道,“我算什麽?你從一開始說要娶我,就是為了利用我,讓我幫你報複何孟言,是麽?”


    “是。”我沒想到,宋西辭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但是之後,我和你慢慢相處下來,我真的有點想保護你,我還有點希望你愛的人不是何孟言,希望你願意和我好好過日子。但是小愉,你過分了……”


    他指的過分,應該是我答應幫他誘使何孟言做那個商業區的開發,最後我卻反悔,還在董事會上倒戈相向,說出我沒有和宋西辭領結婚證,還不是合法夫妻的事情。


    我承認,那件事我很過分,也因此,我很後悔,我也想和宋西辭好好過日子,來彌補我的自私,但我真的是沒有想到,這隻是宋西辭的計劃。包括之後他對我的原諒和包容,都不過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


    “所以你別傻了,我今天是不可能收手的。知道為什麽我不讓你說出我們離婚的事情麽,就是因為我怕有些看重你價值的人突然收手,不過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你現在完全可以去董事會上說出你和我離婚,還改嫁給了何孟言的事情。”宋西辭幹脆什麽都不再遮掩,若無其事地玩弄著手上的戒指,很諷刺,那是我們當時的結婚戒指,“我無所謂,我之所以找你出來聊一聊,就是覺得你太可憐,直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


    我不可憐,我隻是有些可氣,我太蠢,好幾次我看出一些端倪,最終還是在宋西辭的溫柔攻勢中淪陷,覺得是自己小人之心詆毀了他的愛意。


    “小愉,都說了這麽多,我不妨和你說,我真的挺喜歡你,如果你願意迴到我身邊,我還是會好好保護你,好好愛你。”宋西辭最後展露出一絲溫情,“但是,我對你的感情,並不足以讓我對何孟言收手。”


    喜歡我?嗬嗬,我覺得宋西辭也是真夠大言不慚的,他利用我,利用地差不多了之後,告訴我我對你利用出了感情。我隻想說四個字,去你媽的!


    難怪我婆婆對我也莫名的好,我感覺他們母子間就是通了氣,都想榨幹我的價值,我唯一不懂的問題是:“宋總,我吳愉何德何能,你說有人看重我的價值,我又到底有什麽價值,需要你付出和我結婚這麽大的籌碼?”


    “如果我順利收購了何氏固業,我可以考慮告訴你。”宋西辭笑著,然後從無名指上摘下戒指,在手中顛了兩下,然後在空中拋出一道閃著光的弧度。


    我清楚地聽到金屬與地麵碰撞的聲音,那枚戒指在地上滾了兩下,落在我腳邊。


    “走吧,迴去開會,速戰速決。”宋西辭站起身背對著我,聲音變得無比冷漠,終於,他卸下了所有對我的偽裝。我不禁覺得心涼涼的,善意與美好到底都是逢場作戲,戲散了場,連臉上畫好的臉譜都要迫不及待地洗掉。


    “宋總,還有個問題。”我也站起身,我想往前走兩步,卻不小心一腳踩上那枚戒指,我突然感覺腳變得很沉重,我就想黏在那裏似的邁不開步子。


    宋西辭依舊頭也不迴:“你說吧?”


    “你和何孟言,到底是什麽深仇大恨?”


    宋西辭沉默了,我覺得這是一個很關鍵,但是也很諱莫如深的問題。


    我感受到宋西辭的抗拒,所以我故意苦著嗓子:“宋總,就算是死,也讓我和孟言死個明白,知道我們到底錯在哪了吧?”


    “滕思芸。”良久,宋西辭的口中逼出這三個字。他原本的冷漠霎時蕩然無存,因為他的這三個字是有感情的,一半悲傷一半柔腸。


    我腦子一震,我怎麽也沒想過宋西辭會和滕思芸有什麽關係,我甚至沒有把他們倆聯係到一起去過。


    “於珊珊的事情,的確是個不在我計劃內的事情,我妹妹也替我解釋了,她說我那天情緒很失控,才做出那種事。”我看不到宋西辭的神色,卻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他敘述的困難,“那天,是滕思芸的忌日,一年的忌日。”


    所以,他對滕思芸,是那樣的感情?


    我的天,我真的沒想到,我覺得這一切太可怕了,太不可思議了。


    宋西辭苦笑著:“你懂了麽?”


    我懂了,我突然想到之前有一次荔枝和我說過宋西辭的情感曆程,提到過一個富家小姐。在荔枝口中,宋西辭在遇到我之前,隻對一個富家小姐動過心,那個富家小姐脾氣驕縱,性格詭譎,兩個家庭的安排,將兩個年輕人強行牽扯到一起。


    富家小姐對宋西辭並無太多好感,之後還因為一個窮小子放棄了兩個人的發展,但是宋西辭卻莫名其妙,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了這個富家小姐。


    如果把這個故事中的“富家小姐”四個字換成“滕思芸”,一切竟然是那麽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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