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趕去貴州一個邊遠山區找何孟言,在易子俊的指引下,我和宋西辭還算順利,到達了何孟言暫居的醫院。


    “人醒了,但是身上創傷很多,還沒法離開醫院。”易子俊這樣和我介紹的何孟言的情況,“連下床都困難。”


    我提著的心總算暫時放了下去,人沒事就好,人沒死就好。見我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宋西辭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就說你別擔心,何孟言從小福大命大,五歲跟我去偷桃子,從三米多的樹上掉下來,頭發都沒掉一根。”宋西辭誇張地說著,完了添上一句,“就是胳膊和腿,各斷了一條。”


    我知道他是想逗我樂,我也樂不出來。


    易子俊繼續道:“吳助理,我也不是擰不清的人,按理說何總出了這麽大的事兒,我是該和老何董事長或者其他高層說一聲。但我也看得出來,整個何氏固業,何總最信任的還是您,萬一我把不該放的風聲放出去,鬧出來什麽麻煩,我是擔不起的,所以就隻告知了您一個。”


    何孟言最信任的是我?真的是這樣麽?明明他想殺了我,我也想殺了他,為什麽每次真到了生死大事的時候,卻總是依依不舍呢?


    我點點頭,和易子俊道了謝。宋西辭讓我趕快進病房看一眼,我想了想,還是說算了。


    他很不解,推搡著我道:“好不容易折騰一趟,不就是為了見這傷員一麵麽?人都到跟前了,你慫什麽慫啊?”


    推自己昨天剛剛結了婚的老婆去見別的男人,我也是服氣宋西辭的腦迴路。


    “行了,知道沒事不就行了麽?見什麽見,有什麽好見?”我嘴硬著,其實我內心深處挺希望宋西辭硬把我塞進去。


    “行吧,你說怎麽樣就怎麽樣。“宋西辭道,“我先下去和司機商量一下行程,你和小易他們聊聊,萬一有什麽工作上的事需要你安排呢。”


    說罷,宋西辭和我揮手作別下了樓。


    我知道,他這是想把選擇的空間留給我,他給我時間和地點,進去不進去,看不看何孟言,都是我自己說了算。


    易子俊見狀麵露難色坐到我身邊:“吳助理,真是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昨天和宋總結婚的事情,這剛新婚,我就用這種事情打擾你,你千萬別怪我啊。”


    “怎麽會呢?”我擠出一個笑,“我該謝謝你,第一時間和我說這麽重要的事情。”我眼神不住往病房的方向瞟,“我覺得吧,這邊醫療條件怎麽都比不上北京。何總身上有些傷是要養著的傷,在這總不是辦法,你看看醫院這邊怎麽說,方便的話,咱們盡早把人轉移迴北京。”


    “我也這樣想。”易子俊點點頭。


    除了工作上的事,我們倆也沒什麽共同話題,幹做了一陣,易子俊先開口道:“其實,何總會出這樣的事情,也怪我不好。”


    “別瞎說。”我攬了攬他的肩,示意他不要亂想,“這是自然災害,誰都逃不了的。”


    “不是,真的是我的問題。我們來這邊之前,何總本來說今天迴的,來了之後何總雖然看上去一切正常,但幹起活特別瘋狂的樣子。每天晚上都工作到三四點,一大早又起來繼續跑山區看木材,或者應酬或者開會,反正一忙忙一整天。”易子俊道,“他昨天一大早說要迴去,但是我們前一天晚上在一個山區安頓下來,然後下了暴雨,山路都堵了,根本沒法走。大家都勸何總別走了,晚一天不礙事,何總不聽,自己開著車出來了。其實那個時候,我要是攔住他,就不會……”


    我心裏聽得很不自在,還升騰起一種奇異的猜測:“那……他說他走是要去做什麽了麽?”


    易子俊偷瞄了我一眼,舔了舔嘴唇:“吳助理,其實咱倆,想的是同一件事情吧?”


    “啊?”我故意裝傻,“什麽?”


    “昨天是你的婚禮啊,何總那麽趕著迴去,除了參加你的婚禮,還能做什麽?”


    “哦。”我生硬而誇張地笑出聲,“不會吧,我就是個小助理,我婚禮有什麽好參加的呀。他要真那麽重視,大不了他迴來我再請他吃飯就是了。你說是吧,哈哈哈……”


    “那如果,不是為了參加……”易子俊小心道,“而是為了……讓你不要嫁給別人呢?”


    我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你胡說什麽呢!我和西辭的事情早就定下來了,我就算給何孟言打工,也不至於連婚事都得聽他的吧!”


    “吳助理,何總辦公室裏麵的隔間,就是你辦公室,對吧?”易子俊篤定自己的判斷,“世界上有兩件事是瞞不住人的,一個是秘密,一個是愛情。何總給你,那就是深埋在心關於愛情的秘密。”


    我掀了把頭發,不可否認,我昨天一直在想,何孟言會不會出現呢?會不會在我的婚禮上,為了宋西辭給我戴上戒指的那一刻而鼓掌?或者製止呢?


    我那時候還想,當然不會,如果要製止,他有那麽多的時間和機會,如果他還愛我,如果他想擁有我,他早就該讓我終止這樁婚事,而不是送我婚紗,不是在我婚禮前夕遠去貴州逃避。


    易子俊歎了口氣:“吳助理,其實,我也不應該和你說這些。畢竟嘛,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已經是宋太太了。至於何總那天為什麽非要離開山區,為什麽非要迴北京,大概也隻有他一個人知道了。”他無奈地笑了笑,“你不進去看何總也好,你先生還在醫院外麵等你呢。”


    我明白易子俊的意思,他是在告訴我,與其在這繼續搖擺,不如和宋西辭離開吧,就當沒來過這裏,沒被何孟言牽動起不安的心。


    我點點頭,下樓的時候,有個人打了個電話給我,告訴了我,何孟言那天非要迴北京的原因。


    電話那頭是久違的周醫生,我之前和他說了我結婚的事情,也邀請他來。周醫生以醫院事多無法脫身為由拒絕了我,他雖然忙,但我不相信提前那麽久的邀約,他也無法抽出空來。唯一的理由,就是並不想參加我的婚禮。


    電話裏,他說他有事和我說。我說你說吧,我聽著呢。周醫生道,何孟言出事了。


    我說我知道。我聲音很冷漠,我是盡量讓自己冷漠的,仿佛這樣可以隱藏什麽,或者是保護什麽。


    “你就沒什麽想說的麽?”周醫生卻是那種質問的語氣,並不友好,他的脾氣我知道,一向好得怕人,好像沒有什麽可以觸怒他一般。但今天,他居然又對我吼叫的意味在裏麵,“孟言遇到那麽大的事,剛剛脫離危險期,你就說一句你知道了?”


    “那我應該說什麽?”我反問迴去。


    周醫生在那頭深吸一口氣,我倆尷尬地互相沉默著。


    “我是第一個知道孟言出事的人。”周醫生情緒慢慢平靜下來。


    所以說,何孟言出事後,易子俊第一個通知的人是周醫生?這不科學啊,他怎麽知道周醫生和何孟言熟識?


    周醫生意識到了我的驚訝,緩緩道:“昨天早上,孟言給我打了電話,他說他反悔了,他今天就要迴來,他現在開著車在路上,往機場趕。說讓我下午去機場接他,他必須要按時出現在你婚禮的現場。”


    真的是為了我的婚禮?我一時又想哭又想笑,至於麽?非要吃我喜宴上一口飯麽?明明知道外麵暴雨,知道路被堵,差點賠上命來我的婚禮,這值得麽!


    “是不是覺得很不可理喻?”周醫生嘲諷地笑了笑,“我當時也這樣想,我覺得他瘋了,明擺著是為了逃避你的婚禮才跑那麽遠,現在又要跑迴來,這不是傻麽?我問他為什麽,看著你成為別人妻子不難受麽,為什麽還要看?你知道何孟言怎麽和我說的?”


    “怎麽說的……”


    “他說,他不會讓你成為別人的妻子!如果你要結婚,就隻能和他結。如果你不結婚,他也要把你在身邊拴一輩子!”周醫生重複著何孟言昨天的話,“他說是他太沒種了,以為放手是對的,讓你嫁給宋西辭是對的。直到你真的要成為別人的妻子,他才知道,你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別說了……”我他媽又哭了,我最近脆弱得跟個傻逼一樣,隨便聽一點什麽,看一點什麽,就不禁潸然淚下,哭到不能自已。此時此刻,我更是在醫院裏哭著蹲下身子,縮在牆角裏,對著電話幾乎是吼道,“你為什麽不早點說,你現在說有什麽用!”


    周醫生道:”是孟言不讓我說。昨天我還在電話裏麵和孟言確定他飛機降落的時間,突然那邊就傳來了一聲巨響,各種劈裏啪啦的聲音,我當時就意識到孟言出事了。然後我對著電話各種喊,問他怎麽迴事。過了很長時間,我才聽見他虛弱的聲音,就和我說了一句話。”


    “他說什麽?”


    “他說自己遇到了泥石流,可能活不下來。如果下午四點之前,他沒有活生生地給我打電話,就讓你和宋西辭好好過,不要知道有個死人這麽牽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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