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出,百邪伏。


    「五師弟。」葉忘歸先前質問的怒火被掩蓋,他的聲音冰冷,持劍的手,很穩。


    「墮魔之人心性喪失,為禍一方。我尊重你的意願,鬆開靈繩。如果你徹底入魔,莫怪師兄在此……清理門戶。」


    路聽琴:?


    他好不容易掙紮出一點神誌,聽到了什麽?


    別啊,360度魔音穿耳增強buff精神物理攻擊,我還沒放棄,就要被放棄了嗎?


    路聽琴一時堅持不住,咳出大口大口的鮮血,悲從中來。


    原身折騰徒弟,暗中墮魔。葉忘歸恐怕一開始就不信他。不論他解釋什麽,都會把他打到包藏禍心這一檔。


    細細密密的冷汗從路聽琴額頭滑下,墜落地麵。他竭力凝聚精神,試圖調用身體內存在的力量,準備迎來葉忘歸撤迴靈力,墮入黑暗的那一刻。


    一隻手伸了過來,是三師兄,厲三。


    麵容深邃的男人眉目平靜,露出思考的神色,擋在葉忘歸的劍前,蹲下。用常年和藥草打交道、染成青色的指尖,拾起路聽琴胸前垂落的玉牌。


    稍遠一點的壇上,耐心等待的重霜察覺到異狀,猛然抬頭。


    山峰之外,傳來破空聲,飛雲峰峰主嵇鶴禦劍而來。他俯視眾人,麵容滿是溢出的怒火,還沒落地,氣勢便奪風挾雲,滾滾而來。


    像一隻護犢子的母雞。


    第4章


    「葉忘歸,收劍!」


    嵇鶴一個翻身落地。他平時輕功如蜻蜓點水,在樹梢上掠過,樹葉都不帶顫的,此時重重一聲砸在地上,煙塵四起,幾塊小石子被氣流帶起。


    他環顧一圈,瞪視路聽琴以外的所有人,胸膛大幅起伏,顯然在先罵誰,先追誰的責,還是幹脆一起都打一架之間猶豫未決。


    葉忘歸迷茫地眨眨眼,看看路聽琴,又看了看自己看著長大的老四,氣勢一點點消失。


    「四師弟,快來。」厲三沉聲打斷。


    勁裝青年扶起路聽琴,掏出帕子幫他擦了冷汗和唇角的血。手一撐上去,路聽琴就像是卸了力氣,整個人再也支撐不住,軟在厲三的肩膀上。


    他的臉毫無血色,汗水還在不住地冒著,睫毛顫動,忍受著痛楚。血絲剛擦掉,又順著口唇流出一條細線。胸前更是有近似灼燒的傷口,慘不忍睹。


    嵇鶴將注意力轉在路聽琴身上,臉馬上變了。


    「為什麽他還沒好?」嵇鶴衝到路聽琴身邊,輕手輕腳蹲下,壓低聲音。「該死,流了這麽多血。師父的玉牌呢,隻有玉牌能壓住他的發作。」


    「老四,你知道這件事?」葉忘歸的心跳停止了一瞬,琢磨了一遍嵇鶴的話,「師父也知道?」


    嵇鶴扶住路聽琴的另一邊身子,手放在路聽琴的後背,「什麽知道不知道?等等,葉忘歸,為什麽魔氣是你在壓製?還沒壓下來?還用這破繩子綁著人?我,」


    嵇鶴咽了後麵的髒話,收迴想探入靈力的手。「不行,我沒法幫忙,你我修煉路數不一樣。」


    「師父的,一樣。」厲津遞過玉牌。


    嵇鶴抄起玉牌往路聽琴胸口上貼,手指在牌麵劃過,神色登時一緊。他拍起路聽琴的臉。「路聽琴,醒醒,喂!你之前就發作過了?怎麽沒續靈?」


    他用力不輕,路聽琴慘白的臉頰,被拍出一點艷紅。蹙著眉,發出一聲小孩子似的嘟囔。


    嵇鶴馬上不拍了。「不行……他現在叫不起來。他那徒弟叫什麽來著?」


    葉忘歸攏著重霜的肩膀,給人領了過來。他見到嵇鶴的一串反應,自覺犯了錯,鬧了個大誤會。不斷舔著自己的嘴唇,想要接近師弟們,又不敢靠近,一雙桃花眼急得變成了狗狗眼。


    「……首座。」重霜啞聲道。「嵇師伯,厲師伯。」


    他的眼角在抽動,臉上每塊肌肉,艱難地控製在應該有的範疇內。充血的眼瞳,血絲遍布。


    「把你腦子裏一堆亂七八糟的汙衊給扔掉,事後我給你解釋!」嵇鶴示意重霜蹲在,手貼上玉牌,不耐煩地快速道:


    「你師尊現在舊疾發作,這玉牌是師祖給的,用來發作時鎮壓魔氣,但次數有限製,用一次要你師尊輸入靈力才能再用。我們和他功法不一樣,輸靈力沒用。快點,你來。運轉你平時學的東西,往裏輸!」


    重霜將手放在玉牌上,磨蹭著。


    「但是師尊他……沒教過弟子。我的靈力,可以嗎?」


    「老四,要不還是叫小五起來……」葉忘歸弱弱道。


    幾個師兄弟裏,葉忘歸最清楚路聽琴的徒弟們,每天基本是在墜月峰荒廢時間。正因如此,他把每月一次的大講習會,改成了月兩次,相當於開個小灶。


    重霜是裏麵最優秀的孩子。雖然話不多,和他師尊一樣喜歡獨來獨往,但勤奮刻苦,有天賦,交下的任務從來都超額完成。也許是時運不順,眼看著日益陰沉。葉忘歸常擔心他亂了心性,走入歧途。


    「閉嘴。」嵇鶴眼皮都沒抬,一手抓住重霜的脈門,強硬地探查起他的靈脈。


    「可以,輸!」


    「不,我不可能……」重霜道。


    一道輕微的聲音打斷了他。重霜立即截斷了話。這個聲音他太熟了,他永遠,不可能忘記路聽琴的任何動靜。光是聽見,血液裏就沸騰起憎惡。


    「不……」路聽琴呢喃道。他緊閉著眼睛,倚靠著,像是在夢魘中掙紮,想要在塵世中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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