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一個死人


    小孩子他媽估計是被我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把孩子給搶迴去了,然後衝我吼道:你兇什麽兇,人是白家的車撞下去的,又不是我們。


    旁邊的一個老爺們瞪了那個女人一眼:破老娘們,嘴上也沒個把門的,那是意外懂嗎!


    我一聽是白家的車,全身的血都快沸騰了。


    白毛昨晚才糟蹋了楊秀秀,今天楊秀秀就出了事,而且還跟白家的車有關,要說這是意外,打死我都不信。


    我氣得渾身發顫,咬著牙在天坑邊兒上尋摸了整整一天。


    其實我心裏明白,天坑是個死坑子,四麵全都是懸崖峭壁,連稍緩一點兒的坡都沒有,楊秀秀要真的掉進去,十死無生。


    我知道楊秀秀肯定是活不成了,到最後,我跟被抽了骨頭似的癱軟在了天坑邊兒上。


    我之所以變成這樣,跟楊秀秀沒太直接的關係,我跟她其實不熟,要是在白家鎮以外的地方見到了,都不一定認識,所以從根兒上講,沒撕心裂肺的那種感情。


    但是她的死讓我的價值觀一下子就崩塌了,我讀了快二十年的書,以為這個世界應該是公平的。雖然也有惡人,但他們起碼得偷偷摸摸的,收斂一點兒。


    可是現在,楊秀秀明擺著就是被楊家人給弄死的,這簡直就沒天理了。


    傍晚的時候,我失魂落魄地迴到了家。


    我媽問我:怎麽這麽晚才迴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我把楊秀秀死的事情告訴了她,她也驚得一下子就坐在了炕上,怔了半天才喃喃地說:真是造孽啊,秀秀他們家到底還是全毀在老白家手裏了。


    我一聽就毛了,立馬就意識到,這裏麵肯定有事,於是就問我媽:媽,你這話到底什麽意思?


    我媽一下就慌了神,知道自己說走了嘴。


    但是在我眼光灼灼地盯視下,她大概也知道瞞是肯定瞞不過去了,於是歎了一口氣,迴答說:秀秀他爸,就是因為開罪了老白家的人,才被他們家給活活逼死的。


    我媽沒說完,我心裏的火騰地一下就竄起來了,大罵道:老白家那幫雜碎,真是沒王法了。秀秀他們家人呢,難道就沒人管嗎?


    我媽又哀歎了一聲:這地方窮山惡水的,報了警警察都不愛來,而且老白家的底子也不幹淨,據說現在官麵兒上也有人,誰還管得了他們啊。


    “至於秀秀他們家的人,唉!”我媽哀歎了一聲,繼續說道:“知道了還不如不知道呢。秀秀媽大概是聽說了什麽風聲,就想上縣城去告。結果呢,後來就不明不白的死了,警察來了就是把屍體一收就走了,什麽都沒說,到現在也不知道人是怎麽死的。”


    我聽得腦袋裏麵嗡嗡直響,後來我媽說的什麽話,我都聽不進去了。


    我小時候念書的心盛,所有對鎮子裏的事不怎麽關注。我知道白家鎮黑,可是沒想到,竟然會黑到這種程度。


    有道是知子莫若母,我媽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氣性,安慰我說:兒啊,秀秀活著的時候咱們可憐她,能幫一把是一把。可是現在秀秀已經死了,你別再去招惹白家的人了,咱們小門小戶的,惹不起他們。


    我嘴上答應,但是心裏卻較上了勁。


    楊秀秀的死像風一樣傳遍了整個白家鎮,不到一天時間,幾乎人盡皆知。


    那一晚上,白家鎮到處都傳遍了楊秀秀水性楊花搞破鞋的事情。因為先前白毛使壞,就連我也裹了進去。


    從小到大我都沒被人這麽戳過脊梁骨,差點兒就要出去跟他們玩兒命,還是我爸媽守了我一宿,不準我動。


    那一晚上,天陰得很沉,唿嘯的北風裹著沙粒子,打得窗戶嗶嗶啵啵直響。


    晚上我輾轉反側,一直都沒睡踏實。


    到了後半夜的時候,隱隱約約就聽到,唿嘯的風聲裏麵像是裹著一個女人的哭聲。


    那個聲音很淒惶,時斷時續的,有點兒像在招魂一樣。


    我大概是心裏裝著楊秀秀的事,所以怎麽聽都覺得那個聲音像是楊秀秀的。


    我一轉身望著窗戶外麵黑乎乎的天,心說楊秀秀你要是感覺死得冤,就使勁的哭吧,最好把那幾個糟蹋你的人都哭死。


    聽著那個淒惶的哭聲,我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可是到了第二天,就真的出事了。


    那會兒天還沒有大亮,我就聽到鎮子裏傳來了一聲長號聲,緊接著就是一家人號喪一樣的哭聲。


    我被那個聲音攪得再也睡不著了,於是起床問我媽,外麵出了什麽事。


    我媽悄悄告訴我:彭亮死了。


    聽到這個名字,我迷糊了幾秒鍾,想了好一會兒,才把一張長滿橫肉的臉跟這個名字聯係到了一起。


    彭家是跟白家走的最近的小戶,所以彭亮也是跟白毛交好的幾條臭魚之一。


    那天晚上糟蹋楊秀秀的人裏麵,就有彭亮。


    想在彭亮死了,我心裏一陣痛快,往地上啐了一口,罵道:活該,惡有惡報。


    我爸狠狠地瞪眼了我一眼:小兔崽子,你給我小聲點兒,當心被彭家的人聽到。


    老李家也是白家鎮的大戶,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爸對其他人家都很避諱,尤其是見了白家人,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我心裏鬱悶,造反也沒吃就出了門。


    我順著哭聲,一路找到彭亮家,就看到他家的大門上,此時已經掛上了一匹白布。


    我從門口往裏麵側目了一眼,就看到彭亮的爸媽正趴在院子裏哭天搶地,幾個鄰居正在把一床被子從屋子裏抬出來。


    看樣子,被子裏裹的就應該是彭亮的屍體。


    彭亮死了,我心裏痛快,但也覺得奇怪,這小賊前天晚上還活蹦亂跳的,怎麽說死就死了呢。


    我上了這麽多年學,早就不信因果報應那一套了,猜測著他是不是因為什麽隱疾暴斃了。


    想著,我就進了院子,擠進了人群裏,想要看個究竟。


    這一湊近,我就聞到了一股子腥臭味。


    那個味道很濃,就像進了屠宰場似的,血腥味和大便的臭味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


    那幾個拎著被子從屋子裏出來的人,也緊捂著鼻子,顯然那味道顯然是從死人身上發出來的。


    我疑惑了一下,心說這小子不會是掉豬圈裏,讓豬給啃死的吧。


    這種事在白家鎮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正想著呢,就看到其中一個抬屍體的人腳下一個踉蹌,沒站穩,手裏的被角一下子就鬆開了。


    轉瞬間,一個屍體就從被卷裏麵滾了出來,更大的腥臭味頓時就撲麵而來,同時還有一幕駭人的場景:


    彭亮的屍體赤裸著,肚子上赫然出現了一個大窟窿,血肉模糊的,十分駭人。


    那個血窟窿上麵碎肉淋漓,很像是被什麽東西的爪子給掏出來的。


    最要命的是,從那個血窟窿裏麵伸出了一條臍帶一樣的東西,那赫然是彭亮的腸子!


    伸出來的腸子大概有一米多長,一頭延伸到他的肚子裏,另一頭死死地勒在彭亮的脖子裏。


    而此時彭亮的臉皮發紫,眼珠子激凸,連舌頭伸出來了半截。那個樣子,很像是被活活勒死的。


    這一幕呈現在眾目睽睽之下,人群嗡的一聲就炸了。大姑娘小媳婦哭爹喊娘地往外跑。


    我也被那幕場景震了一下,同時腦子裏冒出一個念頭來:這小子是被自己的腸子給勒死的!


    想到這兒,我驀地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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