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連續十幾天都是低溫天氣,直到除夕夜,氣溫才開始迴暖。

    葉家上下為了過年,已經準備了一個多月,此時府裏熱鬧非凡,下人們穿梭來去。

    年夜飯是葉家的族人同聚一堂,大大小小擺了六七張桌子。

    萬楓樓裏,沈雲傾守著一隻燒得很旺的小火爐,爐火烤紅了她的臉。

    前院的歡鬧還在繼續,萬楓院裏卻顯得格外冷清。

    念兒已經入土半個多月了,做針線的時候,她會下意識的去喊念兒替她分線,看著這屋子裏念兒當初縫製的墊子,椅套,她都會想起那個麵容白嫩,笑起來眼睛像月牙的姑娘。

    “少奶奶,一會要放煙花了,你不出去看看嗎?”秋彩拿下爐子上燒開的水。

    去是自然要去的,免得讓人說她不合群。

    沈雲傾披了件白色貂皮鬥篷,剛剛出門就看見葉笙站在門口,月光下,那雙眼睛裏落滿了輝光,穿過寒冷的冬夜落在她的心頭。

    “傾傾,過來。”他衝她伸出手,幹燥的掌心覆著層白月光。

    沈雲傾走過去,他自然的牽住她的手:“晚上吃飽了嗎?”

    年夜飯上又吵又鬧,既要照顧長輩,又要應付族人,還要打賞那些四處亂躥的小孩子,滿桌子的山珍海味卻沒來得及品嚐。

    沈雲傾剛要搖頭,一包熱乎乎的紅豆糕放在了她的手心,外麵用紙袋包著,絲絲熱氣從手心滲進心底。

    “帶你去個地方。”

    沈雲傾抱著那袋紅豆糕,手被他牽著,渾身上下都是暖的。

    她不擅長運動,爬到後麵的山上時已是氣喘籲籲。

    “笨蛋。”他用手指蹭她的臉,一副嫌棄的表情:“以後每天都要帶你來爬山,不然以後生孩子是要受罪的。”

    沈雲傾臉紅起來:“這有關係嗎?”

    “當然。”他拿出手帕給她擦汗,怕她一熱一冷著涼,又將她鬥篷上的風帽嚴嚴實實的扣好,“奶奶說,母親生我的時候,因為天天鍛煉,隻用了半個小時就把我生下來了,生完孩子後恢複的也快,身體不會落病。你瞧你這個小身板,狼見了都要掉眼淚,若不再加強鍛煉,遭罪的是你自己。”

    “可是爬山好累。”沈雲傾將臉埋進他的胸前,拽著他的衣襟撒嬌:“我不想爬。”

    “不行,我會每天監督你。”他似鐵了心腸,大掌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偷懶就打屁股。”

    她撅著嘴巴哼了哼。

    “快吃,一會要涼了。”他指了指她懷裏的紅豆糕。

    沈雲傾拿起一塊咬了口,甜甜膩膩的感覺一直甜到心裏。

    “好吃,是你做的嗎?”

    “當然。”

    她吃了幾塊又要喂他吃,他嫌甜,不肯吃。

    沈雲傾皺著眉頭,剛要繼續耍賴皮,忽然看見一顆璀璨的星子升起在天際,升到半空後一聲炸響,五彩斑斕的煙火如同九天泄下的飛爆,點亮了黑沉沉的夜空,也點亮了她明亮的眼底。

    沈雲傾激動的抱緊了身邊的男子:“阿笙,快看,煙花。”

    他笑著吻她的額頭:“別急,還有很多。”

    話音剛落,又有數枚亮星升上了空中,一個接一個的開出各種形狀,顏色各異的花朵,瞬間,半邊天空就被這些煙花所填滿,璀璨奪目,應接不暇。

    他們所處的山峰正是觀賞的最佳地點,這是他為她燃放的一場盛世煙花。

    知道她不喜歡在那種熱鬧的場合看煙花,所以,他數天前就在安排著,隻為給她一個不一樣的新年,一個十足的驚喜。

    這裏隻有他和她兩個人,沒有塵世喧鬧,沒有勾心鬥角,有的隻是兩條纏綿依偎的背影,有的隻是這萬天之上的火樹銀花。

    “好看嗎?”煙花一直放了很久,遠處的天上積著散不開的煙霧,仿佛是雲朵一般的飄浮著。

    “好看。”沈雲傾的眼底因為激動格外明亮,那些煙花仿佛碎成無數的金子,落在了夜空中,也落在了她的心坎裏。

    “可我覺得不好看。”他捧著她的臉,眼中噙著淺淺的笑意:“還不及你萬分之一好看。”

    沈雲傾嬌嗔的笑起來:“你的嘴巴一定是吃了蜜。”

    “吃了蜜,也是夫人的蜜,又甜又勾人。”他眼中似有月光流轉,三分邪氣七分柔情。

    如果說以前的沈雲傾還無法領會他這句話的深層含義,那麽現在被他言傳身教了這麽久,他隻需要露出那標誌性的邪笑,她就知道他又要耍流氓了。

    她笑著捶他的肩膀,小拳頭卻又軟又無力,他偏過頭,無視那撓癢癢一般的力氣,俯首吻上了她的唇。

    天邊最後一朵煙火升上空中,紅色煙火的光亮暗了漫天星鬥,在兩人的身後開出一片光芒璀璨。

    下山的時候,沈雲傾走和很慢,因為很久沒有運動了,上山時的消耗讓她的小腿有些酸痛。

    剛走了幾步,葉笙就在她麵前蹲了下來,指了指自己的後背:“上來。”

    沈雲傾根本沒跟他客氣,屁顛屁顛的就爬了上去,雙手自然摟住了他的脖子。

    果然男人的話是不可信的,上山的時候還對她信誓旦旦,說以後會監督她鍛煉身體,結果下山的時候就心疼她,舍不得她多走一步路。

    他的後背寬闊而溫暖,她的披風下擺輕輕拂過他修長的腿,每走一步,都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度。

    他背著她,臉不紅,氣不喘,就像背著一隻輕飄飄的小貓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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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雲傾有些嫉妒他的好體力,故意在他的背上亂扭。

    他笑起來,大掌拍在她的屁股上:“再動,我就把你丟下山。”

    沈雲傾才不怕他的威脅,動得更厲害了,嘴裏還配合著發出咯咯的笑聲。

    “夫人,你覺得今天的月色怎麽樣?”

    “很美啊。”

    “夫人,為夫還沒有玩過野戰呢,不如試試?”

    沈雲傾:“……。”

    “天當被,地當床,我們做一對野鴛鴦如何?”

    沈雲傾立刻乖乖的摟住了他的脖子,一動不動了。

    他開心的笑起來,不忘慫她一句:“沒出息。”

    不是她沒出息,而是他真的是幹得出來。

    ~

    一轉眼就出了正月,葉笙越發忙碌了起來。

    幾乎每天很晚才迴來,有時候過了半夜,怕迴去後吵到沈雲傾,便直接睡在了幫會。

    沈雲傾傍晚的時候才聽下人說,杜書蘭提著食盒出門了。

    杜書蘭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是去了哪裏,不言而喻。

    “少奶奶,你就不擔心嗎?”秋彩急得跺腳,“那個杜書蘭簡直太不要臉了,竟然跑到青幫去獻殷勤。”

    沈雲傾自然是不擔心的,並非是她對自己有自信,而是她相信葉笙,這也是她一直沒有趕走杜書蘭的原因,有一個杜書蘭在這裏不痛不癢的吊著,免得葉夫人和葉老太太又心血來潮的往他們身邊塞人。

    “少奶奶,夫人請您過去一趟。”吳媽媽客客氣氣的敲了敲門。

    沈雲傾放下手中正在做的針線,“不知道母親有什麽事?”

    “這不是馬上就二月二了嗎,葉家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做一些春餅救濟窮人,夫人想跟三少奶奶商量下。”

    “吳媽媽去外麵等一下吧,我換身衣服就過去。”

    吳媽媽躬身退了下去。

    沈雲傾秀眉微擰:“她叫我過去八成沒什麽好事,你先去老太太那裏說一聲,順便再跟趙坤說一聲。”

    葉夫人最近一直在照顧葉長天,這府裏的很多事情都落在沈雲傾的身上,她找沈雲傾說話無可厚非。

    沈雲傾進了葉夫人的院子,她正坐在客廳裏喝茶。

    看到沈雲傾進來,隻是淡淡的道:“坐吧。”

    “我們葉家每年二月二都要開倉救濟災民,今年也是一樣,至於要設幾個粥棚,需要多少糧食,你和廚房的管事商量下吧。”

    沈雲傾道:“是。”

    “你若需要幫助,可以去問你的大嫂,她以前幫我做過。”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就聽到外麵傳來吵鬧聲。

    沈雲傾朝著門口看去,就見葉武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並且隨手拴上了門鎖。

    葉武被念兒傷了之後,一直在醫院躺著,連年都沒有迴家過,這才剛迴葉家不到一個星期。

    “沈雲傾,你這個賤人。”葉武衝上來,掄起手臂就朝著沈雲傾的臉砸下來。

    沈雲傾急忙從椅子上站起來,繞到一旁的桌子後。

    葉武沒有得逞,一張臉漲得通紅,肥胖的身軀讓他的行動沒有那麽靈活。

    “沈雲傾,我的下半生都毀了,都是你這個賤人調教出來的賤婢,是你,一定是你唆使的。”葉武繞過桌子還要對沈雲傾動手。

    一旁的葉夫人出聲道:“小武,有話好好說話,怎麽能對你弟妹動手?”

    沈雲傾看了一眼氣定神閑,隻是動了動嘴皮子的葉夫人,心下不由冷笑。

    “呸,一個雜種娶了一個賤婦,她是誰的弟妹?沈雲傾,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葉。”

    葉武的傷口雖然被縫合了,但主要的神經都已經斷掉無法修複,更沒有辦法完成男女之事。

    葉武迴來後就拉著錢美蘭跑到床上,可他無論怎麽努力都無濟於事。

    他又找了兩個新來的丫鬟,想著尋個刺激也許有用,結果也不行。

    葉武在屋子裏發了好一頓脾氣,最後還是錢美蘭說:“都怪那個沈雲傾,一定是她唆使著那賤婢故意傷了你,不然那賤婢哪來這麽大的膽子?說是那賤婢不堪忍受屈辱自殺,說不定是她想要殺人滅口呢?”

    一股怒火直衝頭頂,葉武從以上下抽了一把匕首,聽說沈雲傾在葉夫人那裏,於是擼了擼袖子,氣勢洶洶的往外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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