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排長去了很久才迴來,沐晚等人已經吃了幾塊小點心。

    “掉下去的那台車,是一直跟在我們後麵的那輛。”張排長黝黑的眼睛眨了眨:“暫時不知道車裏是什麽人。”

    “是福山的人。”沐晚拿過手帕擦了擦嘴角,抬起頭時,眼中仿佛盛著日光:“福山聽了慕淩飛的話,派了人在後麵跟著我們。”

    那日她是故意透話給慕淩飛的。

    在連城無依無靠的慕淩飛,被淩家趕出家門能去哪裏,既然福山愛子一心想要利用慕淩飛,那就給她們製造一個機會。

    果然和她預想的一樣,慕淩飛沒有把她說的話告訴福山愛子,而是告訴了福山,以慕淩飛勾引男人的手段,現在恐怕已經和福山滾到一起去了。

    福山聽了慕淩飛的話,一定會讓人打聽,而她早就讓人在河圃那邊放出了消息,說是河圃有一位洋大夫正在研製疫苗。

    福山也想借著疫苗獲利,必然會派人跟蹤她找到那位洋大夫,其實那大夫不過是憑空捏造,子虛烏有的人物。

    張排長有些驚訝的撐大了雙目:“難道大橋會炸的事情,少夫人也知道?”

    沐晚笑笑:“我若沒有提前知道,現在你們大家哪還有命在這裏說話?”

    眾人都是神色一凜,再看那座斷裂的大橋,從橋上掉下的石頭全部淹沒在了江水之中,若是車子掉下去,恐怕也會很快沉底,一命歸西。

    這大橋不會無緣無故的炸開,那橋頭的關卡也並非是為了什麽軍火販子而設,這一切都是針對她的。

    有人要害沐晚,所以才會在大橋上安了炸彈,隻要他們的車一上橋,炸彈就會被引爆,到時候橋毀人亡,車子掉進河裏又是死無對證。

    紅袖最知道這條河,河水又急又深,每年雨季的時候都要泛濫幾次,前一陣子剛剛下過連綿的大雨。

    紅袖想著,頭上都冒出了冷汗,就像是死裏逃生了一次。

    “虧得夫人能想到這麽多。”張排長也是肅然起敬,他奉命保護夫人一行迴老家,若不是夫人提前知曉,他這一趟就是失職了。

    “我是不得不想這麽多。”沐晚不疾不徐的說道:“父親突然遇到一個會看風水的大師,然後就要遷祖墳,我暗中派人打聽那個大師的下落,卻沒人聽說過有這樣一位高人,那時候我就開始懷疑這個大師的來曆有問題。”

    映春脫口問道:“難道這個大師是假的,故意說服沐老爺遷墳,因為遷墳的時候,家裏所有的子女都要到場,夫人就一定會前往河圃。這些人在連城沒有機會動手,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這上麵來了。”

    沐晚讚賞的看她一眼,映春倒是越來越聰明了。

    “其實我讓沐文羽提前迴河圃,一是他要準備婚事,二是讓他監視著這一路上的動靜,前不久他剛傳迴來的消息,河圃大橋這一帶有異樣,他讓人去探查才得知,有人在橋下麵裝了炸彈,隻要我們的車行駛到橋上,躲在暗處的人就會引爆炸彈。”

    “怪不得那幾個警察看著有些奇怪,我們一走,他們就把關卡給撤了。”張排長拍了一下腦袋,懊悔的說道:“剛才應該把他們全抓了才是。”

    “那時不能抓他們,否則怎麽能把後麵那輛車引上橋。”

    “夫人要對付的是後麵那輛車上的人?”

    “雖然我不知道車上的人是什麽身份,但一定是福山派來的,福山既然派人跟著我們,在橋上安放炸彈的事情他一定是不知情的,他隻是想要通過我們找到那個洋大夫。這件事大概是福山愛子背著他安排的,所以我才要讓這次事故炸死福山的人,就看福山愛子要怎麽跟她的父親解釋了。”

    幾人恍然大悟,夫人這是想引起他們父女之間的猜忌。

    張排長道:“那群人也真是倒黴,沒炸到我們竟然把福山的人給炸死了。”

    “這不是他們做的。”沐晚道:“我早就讓沐文羽換了橋下的炸彈,不管那些人怎麽按動開關都是沒用的,剛才炸彈爆炸,是沐文羽的人在暗中控製,他是看到那人的車子上了橋才引爆了炸彈,這樣就可以把過失推到福山愛子的身上。”

    福山愛子想要害她,結果卻害死了福山的人,她要好好準備一下承受福山的怒火了。

    “走吧,父親該等急了。”

    大橋的事情自有人前來善後,沐晚還要趕著迴沐家,不能讓族裏的長輩等她,不然還以為她做了大帥夫人就目中無人了。

    ~

    福山愛子聽著手下的匯報,臉色一寸一寸變白。

    “山口的屍體找到了嗎?”好半天,她才找迴自己的聲音。

    下屬低著頭,不敢看她的臉色:“山口的屍體被衝到了岸邊,被當地的警察發現了,警察將他送到了租界。”

    當地的警察怎麽可能認識山口,連調查都沒有調查就直接送到了福山的麵前,這是想把山田死亡的消息第一時間帶給福山。

    山口是福山的得力幹將,在東洋的時候就效力左右,福山十分倚重他,沒想到卻死得這樣不明不白。

    福山愛子難得表現出緊張的情緒,不知不覺間,後背竟然已經汗濕了。

    上次設備出事,醫院緊接著又來人鬧事,這讓淩慎行抓住了機會在租界周圍部署軍隊,而福山把這一切的責任都推到她的身上,若是這次再因為她的原因而害死了山口,不知道福山會如何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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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不能讓福山知道這件事跟她有關,就當,就當那是一個意外,她並不知道,也沒有參與。

    福山愛子把下屬派出去打聽消息。

    下屬一直沒有迴來,福山愛子如坐針氈。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她策劃的如此周密還是讓那個狡猾的女人發現了端倪。

    她聽當地的人說過遷墳的規矩,便找了一個‘大師’誘導著沐家老爺上當,沐家轟轟烈烈的要遷墳,那女人也必然會迴去,隻要離開連城的地界,她就不愁找不到機會下手,她相信她安排的足夠謹慎,隻有幾個人知曉,沒想到還是被她識破了,不僅讓她順利逃過一劫,還炸死了山口。

    她一定早就知道自己會收留慕淩飛,所以才將那些信息故意透漏給慕淩飛,為的就是誤導福山的視聽,不管福山派了誰跟蹤他們,都會落得這個下場。

    她以為自己步步為營,卻不知道是作繭自縛。

    這個女人,一定要死。

    福山愛子摔了一套茶具,但手心仍然是濕漉漉的,派出去的人半天沒迴來,她便心驚膽顫了半天,若是福山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她背著福山去害那個女人,福山會不會一氣之下將她趕迴東洋,不,她不能迴東洋,她迴了東洋,就再也沒有機會接近楚南風了。

    福山愛子在屋子裏走了幾個來迴,終於有人來報,卻不是她派出去的人,而是福山的下屬。

    “大小姐,領事長請您過去一趟。”

    福山愛子心中一驚,幾乎是脫口而出:“父親有沒有說是什麽事?”

    那人道:“那倒沒有。”

    “還有什麽人在父親的屋子裏?”

    “還有……還有慕小姐。”

    福山愛子咬了咬牙,自從慕淩飛來了之後,他們父女之間的關係倒像是生疏了,還不如這個半路撿來的棄婦。

    她開始後悔,不應該把慕淩飛救迴來,她不但沒有幫自己成事,反倒壞了自己的大事,以後說不定還會惹出什麽亂子。

    不行,這個慕淩飛一定不能再留在領事館,她要想辦法讓她徹底消失。

    福山愛子斂了心緒,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去了福山那裏。

    開門時,屋子裏隻有福山和慕淩飛兩個人,她心中似乎微微鬆了一口氣。

    福山不可能這麽快就知道那件事,隻要將那幾個假扮警察的人偷偷處理掉,這件事就像是沒發生過一樣,而且還可以把炸彈的事情推到沐晚和淩慎行的身上。

    心中打定了主意,福山愛子上前道:“父親。”

    她剛一走近,就覺得黑影一閃,臉上已經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巴掌。

    福山愛子冷不丁被打,一下子癱倒在地,牙齒鬆動,嘴角溢出血絲。

    她驚恐的看向福山,本來還平靜的麵容此時已經顯得猙獰:“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虧我還以為你是個得力的助手,果然跟你那個柔弱不堪的母親一樣,成不了任何大事。”

    福山愛子沒想到福山連母親都一起罵了,袖子裏的手不由自主的攥成了拳頭,指甲嵌入了肉裏。

    慕淩飛嚇得一聲不敢吭,急忙縮到了福山的後麵,看向她的目光滿是憐憫。

    福山愛子直覺得喉中一甜,她什麽時候輪落到讓這樣的女人來同情。

    12.7日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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