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問起淩慎行,沐晚才道:“去了租界,還沒迴來。”

    “怎麽又去租界了?”

    “好像要開通租界與連城之間的公交樞紐。”

    租界與連城就像兩個連在一起,卻各自生存的雙胞胎,租界有著自己的鐵路和公路,從租界到連城的公交是不互通的,想要來連城,還需要中途再倒一遍車。

    “這倒也是件好事。”老太太點點頭,似有些累了,“你也別想太多,吉人自有天相。”

    沐晚將老太太腿上的薄毯向上拉了拉,“奶奶放心。”

    天氣還熱著,老太太卻總覺得冷,沐晚給她看過,都是一些陳年舊疾,沒有什麽特別有效的醫治辦法,隻能慢慢養著。

    出了門,紅袖忍不住說道:“老太太的氣色真是越來越差了。”

    人都有老的時候,老太太自從嫁進淩家後就一直操心上火,能活到這麽大的年紀也是不易。

    “少帥還沒迴來嗎?”

    紅袖搖頭:“還沒有。”

    ~

    淩慎行放下最後一粒棋子,抬起頭。

    坐在對麵的中年男子,身著灰色的和式服裝,唇上留著胡須,腳上穿著白襪子和木屐,他在仔細的觀察了一陣棋盤之後,雙手一攤:“我認輸,少帥的棋藝果然是不同凡響。”

    淩慎眉峰微抑:“福山先生過獎了。”

    兩人收拾了棋盤,各自取迴自己的棋子。

    福山拿起一粒棋子:“租界和連城公交設施互通,這是件利民的大事,少帥能夠同意,是連城百姓之福。”

    這位福山便是東洋在租界的領事,兩年前到任,為租界做過不少實事。

    淩慎行微微一笑:“公交互通自然是好事,隻要大家安分守已,以後這種互惠互利的事情,我還是很願意與福山先生合作的。”

    福山一怔,不過很快就笑起來,唇上的胡子也跟著翹了翹:“自然自然。”

    淩慎行話題一轉:“隻是租界的警力薄弱,淩某有意幫助福山先生維持租界的治安,想要在租界周圍增加軍隊防禦。”

    福山心中一驚,麵上笑道:“讓少帥費心了,隻是我們租界麵積小,人口也少,若是動用少帥的軍隊,恐怕是小題大作。”

    淩慎行笑笑,也沒有多說,這件事事關重大,福山不可能立刻答應。

    福山要留淩慎行一起用飯,淩慎行起身告辭,“不了,內人習慣了和我一起吃晚飯。”

    “早就聽說少夫人和少帥的感情很好,今日一見,果然不假。”福山客氣的將人送到門口。

    外麵在下雨,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門外站著兩排淩慎行的警衛,李和北疾步上前在他的頭頂撐起一把黑傘。

    淩慎行戴上軍帽,快步步下台階,身後,警衛動作整齊的上槍,敬禮,很快就跟在他的身後離開了。

    他們這一走,院子裏頓時就清靜了下來。

    福山站在迴廊上,八角的屋簷上掛著一個白色的晴天娃娃。

    這幾日連城總是下雨,誰都盼著明日是個晴天。

    “父親,事情已經辦妥了。”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那晴天娃娃被風吹得發出當當的響聲。

    福山迴過頭,看到正向自己走來的女兒,臉上露出慈祥的笑意,招招手:“辛苦愛子了。”

    福山愛子穿著居家的和服,挽著烏黑的發髻,一雙清亮的眼睛卻是深不見底。

    福山將女兒拉到身邊,“沒有了設備,他們的醫院就開不起來,我們要趁著他們現在手忙腳亂,先把醫院開起來,占了先機,不怕大事不成。”

    福山愛子道:“那海盜的頭子來迴話,說是將沈家的貨船全部炸掉了,連著船上的人和設備一件不留,對於他的話,我也是半信半疑,這幾日一直讓人在碼頭四周盯著,果然沒見到沈家的船隻。”

    “這樣很好,最好能讓他們就此收手,畢竟購買那些設備需要不少的金錢,他們一時半會也湊不齊這麽多錢,我們這邊,你也要盯緊了,別出什麽差錯。”

    “父親放心,我們的設備已經從東洋秘密抵達了連城,這一路上我都在嚴加防範,絕對不會有什麽意外,現在隻等良辰吉日一到就可以開門營業了。”

    “這件事上麵非常重視,萬萬不能疏忽。”

    福山愛子點頭,目光望向麵前的大門,下意識的摸了摸仍然包著紗布的耳朵,這削耳之仇,她一定會報。

    “這個淩慎行極為不好對付,父親想到什麽辦法了嗎?”

    福山歎息,一雙眼睛中閃動著精光:“為人太過精明,又是深藏不露,,而且不近女色,對付這樣的人,軟硬都不行。”

    “那要怎麽辦?他是不肯站在我們這邊了。”

    “是人總有弱點,他也一樣,外界都在說,他與妻子感情深厚,也許可以從他的妻子身上著手。”福山忽然想到什麽,轉頭看著福山愛子:“他妻子將來可以利用,不能要了她的性命。”

    福山愛子冷笑:“之前被她躲過一劫。”

    “好了,先就此收手,這個女人,必有大用,如果可能,盡量和她拉近關係。”

    “是,父親。”福山愛子恭敬的低下頭,但是眼底卻帶著一抹狠戾的光芒,帶著濃濃的殺意。

    “淩慎行提出要在租界周圍布置兵力。”

    福山愛子哼了一聲:“他想要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光明正大的布置兵力牽製我們,父親萬萬不能同意,一旦讓他的軍隊駐紮在租界,我們就成了籠中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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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山道:“我知道,我不會答應他的。”

    ~

    廚房來問是否能開飯了。

    沐晚拿起懷表看了眼,已經七點鍾了,外麵仍然在下雨,今夜怕是停不下來了。

    “少夫人,你快看,又一雙鞋子遭殃了。”映春嘟著嘴進來,“讓我抓到了,非打死那些畜生不可。

    沐晚看了眼映春拎著的小皮鞋,此時隻剩下鞋帶和鞋架子,所有能啃的地方都被啃光了。

    “這幾天一直下雨,把屋子裏會被咬壞的東西都收進鐵皮箱子吧。”

    連城有一種老鼠,百姓給它取了名字叫“鐵嘴子”,這種老鼠特別喜歡雨天的時候跑出來,然後啃食一些橡膠和皮質的東西,還對甜的東西情有獨衷。

    連城的老百姓每年都要被這種老鼠禍害。

    映春說了聲“好”,剛要出去把破了的鞋子扔掉,紅袖就高興的走進來:“少帥迴來了。”

    話音剛落,淩慎行就進屋了,他自己打著傘,傘上還有雨水滴下來。

    映春急忙接過傘,拿到門外去了。

    沐晚看到淩慎行,這才有了笑容:“讓廚房開飯吧。”

    淩慎行這個時候迴來,定是沒吃飯的。

    “我不是說過嘛,六點以前不迴來就不必等我。”他走過來,她便起身替他脫外套。

    雖然打著傘,但身上還是淋濕了。

    “反正我也不餓,就等你一會兒。”她解開他軍裝的扣子,“一會兒洗個熱水澡,免得入了寒氣。”

    正在忙碌的手突然被他握住,淩慎行眼睛一挑,帶了笑意:“那福山給了我兩盒點心,我讓人放在外間了。”

    東洋人的點心做得又精巧又細膩,味道還好,連城的上流社會都喜歡這樣精致又昂貴的東西。

    “福山是給了你甜頭嗎?”

    他看起來很高興。

    淩慎行胳膊微抬,配合著她脫下外套:“那倒沒有,隻是開通了連城和租界之間的公交線路,方便了百姓,以後去租界,不用再倒車了。若不是東洋人狼子野心,大家互利共榮也不是件壞事,取長補短,共同發展。”

    沐晚彎唇而笑,既然他看出東洋人的目的,應該就會有所提防了。

    “那件事安排好了嗎?”沐晚把外套拿到外麵讓映春去烘幹,迴來時,淩慎行已經在桌子前坐下了。

    淩慎行正在把玩他送她的那塊懷表,“安排好了。”

    說話間,下人已經開始上菜了。

    淩慎行隻要迴來吃飯,沐晚必然親自布置,飯菜都是依照他的口味做的。

    夫妻兩個剛吃完了飯,李和北就來報告,李和北行色匆匆,一向鎮定自若的臉上略帶焦急。

    “什麽事?”淩慎行看過來。

    李和北道:“幾個淩軍的元老來看督軍。”

    話雖如此,但一定並非表麵看來這樣簡單。

    兩人相視一眼。

    沐晚讓映春去拿了一套幹淨的軍裝過來,剛脫下的軍裝又穿上,她小心的扣好了扣子。

    “放心,我自有辦法。”淩慎行握了握她的手。

    現在的淩家軍中,他獨掌大權,上上下下都被換成了他的心腹。

    而督軍儼然已經被架空了,現在又因“痛重”在家休養,這些長老們早就按捺不住了,現在找了一個機會“探病”,其實是想要借機逼宮。

    淩慎行和李和北出去了。

    沐晚把紅袖叫了過來。

    “外麵是什麽情形?”這種時候,沐晚不方便出現。

    那些元老都是有軍功在身,又個個圓滑世故,還有一些手裏握著兵權,真要是聯合起來一鬧,淩慎行恐怕不好脫身。

    紅袖道:“張排長讓我告訴小姐,那些元老是帶了兵的,現在就在淩家的府門外,他們吵著要看望病重的督軍,若是今天不遂了他們的意,怕是要大動幹戈。”

    簡直太放肆了,竟然還帶了兵過來,若是淩慎行不同意他們見督軍,他們還要打上門不成?

    沐晚臉色陰沉,起身道:“有些事情,少帥不屑於去做,我隻是個婦人,不怕背上什麽奸詐的名聲,既然他們都逼上門了,也不必跟那人客氣了。”

    她絕對相信,這些元老並非突然找上門,他們早就聯合到了一起,而當中是誰撮合的,不用想也知道。

    督軍看似被軟禁在院子裏,但他可不是沐錦柔,做為獨掌了大權這麽久的人,他會想不出辦法傳消息出去?

    沐晚冷笑:“走,去督軍那裏探病。”

    而在前院,點著幾盞大燈,照得院子裏同白天一樣明亮。

    這些人不敢在白天來,隻選了晚上,大概也是心虛吧,都說夜黑風高好辦事。

    11.26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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