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風道:“淩軍的援軍正在同川軍交戰,此時自顧不暇,難道還會轉過頭跑來支援?”

    “當然不是。”沐晚的笑容十分篤定,此時遙望著楚南風的身後,“援軍可不止一支啊。”

    楚南風此時也驚覺到什麽,急忙轉頭看了過去,隻見不遠處的山頭上火把連成一了一條直線,隱約的傳來衝鋒的聲響,那陣勢之大驚得草木都在瑟瑟發抖。

    “馬上派人去看看,到底是怎麽迴事?”楚南風目光一肅,直直的盯著那邊的山頭,依著這個陣勢,對方少說也有三萬多人,雖然不及他的人多,但是如果他們和麵前的淩軍前後夾擊的話,他也是討不了任何好處的。

    本來這一趟,他就打算以最小的損失拿下督軍的腦袋,沒想到計劃的這麽周密,竟然還有淩軍的援軍抵達,而在這之前,他竟然沒有收到一絲一毫的消息。

    沐晚見他神色冷肅,冷笑一聲道:“其實在我來這裏之前,平關城周圍的城鎮便開始集結民兵,雖然這隻隊伍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但是這些百姓願意為了淩家軍拚死一搏,而且我也承諾過他們,隻要加入這隻隊伍,不管是死是活,淩家會保他們的家人餘生溫飽。”

    沐晚望向山上蓬勃的火光:“這些人肯加入這隻隊伍都是做了必死的準備,也就是說楚少帥要麵臨的是一群亡命之徒,雖然人數上麵會有差距,但是前後夾擊的話,楚少帥,你有多少勝算呢?”

    不但是楚南風變了臉色,督軍也是從震驚轉為欣喜,此時高興的拍手:“沐晚,好樣的,你真是好樣的。”

    沐晚冷冷一笑,隻覺得這幾聲讚揚如此的讓人惡心,她不是棋子可以讓人隨意的利用,她所做的一切絕對不是為了麵前這個膚淺自私的小人,她雖然是醫者,卻非大善人,她想救的一直隻是那一人而已。

    沐晚趁著楚南風遲疑不定的時候緩緩走上前,人與他的馬頭隻有幾拳之隔,楚南風迴過神,不由拉緊了馬韁,生怕這匹馬唐突了她。

    “楚少帥,你還記得這樣東西嗎?”沐晚從衣袋裏掏出一個小荷包,不緊不慢的從中取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白玉做的哨子,晶瑩剔透,在月光下泛著明潤的光澤。

    “記得。”楚南風點頭,“這是我送給你的,我說過,有一天你拿著這隻哨子來找我,我會滿足你一個願望。”

    沐晚笑了下:“楚少帥還記得就好,當時我在郵輪上拿著這隻哨子要你放了我,你說除了那一次以後任何時候隻要我再拿出它,你都不會食言。”她將哨子舉到他的麵前,“我要你的隊伍立刻調頭迴北地。”

    楚南風從她拿出哨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知道了她的目的,現在看到她明亮的眼睛中閃爍著的光芒,像一把把細小的劍在浮動著,明明隻是一個纖弱的女子,沒有任何的殺傷力,可是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他竟莫名有絲心悸。

    “楚少帥,淩軍的援軍馬上就要越過山頭猛撲而來,這一戰到最後誰勝誰負還難見分曉,我想,你也不願意落得兩敗俱傷的場麵,你現在調頭,我跟你走,如果你堅持一戰,那麽我們隻能在戰場上見分曉了。”她雙目盈盈的望著他,似秋水似冰潭,一眼望下去無邊無際。

    身後的喊殺聲越來越近,楚南風的腦子裏轉過了數個念頭,最後,他將剛才收迴去的手再次向沐晚展開,什麽話也沒說,一個眼神看過來已經代表了一切。

    沐晚看著麵前這隻掌紋清晰,指節修長的手,腦子裏卻想著淩慎行那雙骨節勻稱又好看的手,她壓下心頭的留戀不舍,緩緩將手搭在了楚南風的手心上。

    楚南風眉間一喜,大掌一握便握住了她的手,隨之暗運力道向上一拉便將沐晚扯到了馬上,他將她圈在身前的位置,一低頭就能聞見她發間的清香,這種軟玉在懷的感覺比起麵前的淩軍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倍。

    他扯過馬韁將馬調頭,雙腳夾了一下馬肚子,沉聲命令:“撤。”

    “小姐。”紅袖突然從後麵衝了上來,高聲道:“小姐,不要丟下我。”

    “紅袖,迴去。”沐晚眼中閃過一絲焦急,這灘渾水她一個人去淌就好,絕對不能連累其他人。

    “不,小姐在哪我就在哪,我不能讓小姐孤身一人。”紅袖眼中閃動著淚光“倒是一個忠心的丫頭,好,那就帶你一起走。”楚南風向跟在身邊的副官示意,那副官將紅袖拉到了自己的馬上,一行人趁著夜色不久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直到聽不見那邊傳來的聲音,督軍才重重的唿出一口濁氣,沐晚的犧牲也是有價值的,畢竟他和淩慎行都活了下來,至於那山頭上的援軍卻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急忙讓人前去察看,想看看這些援軍到底是一群怎樣的烏合之眾?一群民兵組織起來的,一定是不堪一擊,虧得能把楚南風嚇跑。

    前去察看的偵察員好一會兒才返了迴來,卻是一臉的疑惑:“督軍,根本沒有什麽援兵啊,隻有幾千個城鎮的居民在那裏。”

    “居民?”督軍吃了一驚,“那這火光,這聲音?”

    “是那些居民拿著燃燒的樹枝四處奔跑,每一個都帶著一個擴音的喇叭,我們聽到的聲音都是那些喇叭裏傳來的,從這裏看到的那些影子也都是紙糊的,根本不是真人。”

    “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督軍一臉的茫然,不過,他很快就想這應該是沐晚的安排,怪不得她剛才可以那般鎮定,原來她早就有所計劃。

    一想到她的聰明,督軍不覺心中一絲後怕,這樣的女人留在淩家說不上是好是壞,如果她能一心輔佐希堯還好,如果生了異心,那才是最可怕的。

    督軍沒有再繼續關心這件事情,而是趕緊下令:“立刻迴到平關,少帥的安危要緊。”

    不久,與川軍作戰的淩軍援軍也追了上來,川軍被打得落荒而逃,恐怕一段時間內不敢再在邊界惹事了。

    督軍看了那個叫錢坤的年輕將領一眼,他是淩慎行提拔上來的人,竟然這樣驍勇善戰,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錢坤,你就負責護送少帥安全抵達平關城吧。”

    錢坤敬了個禮,不過馬上又問道:“少夫人呢?”

    少夫人是同他一路趕來的,隻不過她的車比較快,而他帶著大部隊就落後了,此時往車裏看了一眼,隻看到昏迷中的少帥和一個大夫,卻不見了少夫人。

    督軍想到這樣的疑問在淩慎行醒來後也會接踵而來,於是清了清嗓子,目光中帶著幾絲憤恨:“那個吃裏扒外的女人,原來早就跟楚南風有了奸情,現在已經跟著他走了。”

    “不可能。”錢坤當初隨著淩慎行北上,在軍中可是見識過少夫人的風采,她為人謙遜寬厚,不但治愈了疾病,還給他們做了暖包抵禦嚴寒,大家都在私下裏傳頌她的美德,怎麽會和那個楚南風之間不清不楚。

    “她剛才上了楚南風的馬,這裏除了我,很多人都看到了,沒有人逼她完全是自願的。”督軍哼了一聲,“看到希堯重傷,覺得他以後醒不過來了,所以立刻就轉投另一個男人的懷抱,這樣的女不配為我們淩家人,在她的眼裏,隻有金錢與地位。”

    “可是……。”錢坤仍然不信,據他了解,少夫人與少帥伉儷情深,少夫人此次前來也是為了少帥的傷,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好了,你也別多問了,這種事傳出去也是家醜,快點上路吧,少帥的病情耽誤不得。”

    錢坤默默歎了口氣,如果事情真如督軍所說,少帥醒來之後不知道會有多難過。

    而在那處著火的山頭上,一身黑色的尤墨染倚靠著身後的大樹,望著的正是楚軍離開的方向。

    他抽了口手中的煙,眼底始終帶著冷冷的自嘲。

    沐晚讓他在平關城中以重金聘請那些居民前來演了一場好戲,雖然成功的唬住了楚南風,卻還是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帶走了。

    她從一開始就已經抱著這樣的決心了,因為隻有她跟著楚南風離開,這場戰爭才能夠避免,淩慎行才能得到最快最有效的治療,她為了那個男人連自己都犧牲了。

    尤墨染使勁抽了兩口煙,將煙頭按在身後的樹幹上熄滅。

    “少主,少主。”陽升一路飛奔而來,頭上身上都落滿了黑色的灰塵,“少主,那些人都已經打發了,接下來我們去哪?”

    陽升忽然被吩咐做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圓滿的完成了任務。

    尤墨染收迴飄遠的目光,邁著長腿往山下疾步而去。

    “咦,少主,你去哪呀,等等我呀。”

    半晌,林子裏才傳來尤墨染飄忽般的聲音:北地,吉城!

    她想要以身涉險,而他絕不會袖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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