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傾笑著搖頭:“父母倒是有這個意向,但我自己沒有興趣,人生地不熟的,我還是比較戀家的。”

    沐晚想起她被送到英國做交換生的幾年,開始的時候的確是艱苦,但她沒有家,自然也沒有想家的感覺,對她來說,就像一個蒲公英的種子,飛到哪裏就可以在哪裏紮根。

    但是現在不一樣,有淩慎行的地方就是她的家,這種戀家的感覺也越來越濃烈。

    沐晚頓覺惺惺相惜:“我也是個戀家的,也不願意去那麽遠的地方。不知道沈小姐現在是念書還是?”

    沈雲傾道:“我在城西開了一家咖啡店,可以喝咖啡,也可以閑坐看書,少夫人要是覺得悶,可以去我那裏打發時間。”

    “你還是叫我沐晚吧,這少夫人聽著生疏。”沐晚覺得沈雲傾知書答禮,人漂亮又容易親近,對她的印象越發的好。

    “那你也別我沈小姐了,叫我一聲雲傾就好。”

    兩人心有靈犀,相視而笑。

    “我聽說令尊的船上運的是貴重的藥材,不知道是什麽藥材?”

    “聽我父親說,好像是三七。”

    在這個時代,三七還沒有被廣泛種植,的確是非常貴重的,怪不得沈老板會親自監船。

    沈雲傾道:“現在碼頭的生意不好做,河道監管又嚴,稅收也重,很多船家的船都停航了,這次要不是對方出了高價,父親也不會親自出海了。”

    沐晚皺眉道:“我聽少帥說,已經減輕了碼頭的賦稅,監管政策也都放開了,為什麽生意還是難做?”

    沈雲傾似乎欲言又止,俗話說,切忌交淺言深,她雖然對沐晚的感覺不錯,但到底不了解她是怎樣一個人。

    沐晚看出沈雲傾的顧慮,於是說道:“如果你能實情相告,也許我可以幫助你們,畢竟沈家也不想做完這筆生意之後繼續坐冷板凳甚至是關門大吉吧?”

    沈雲傾歎了口氣,“你可知道淩文成?”

    “淩文成?沒聽說過。”

    “他自稱是督軍的侄子,父親又是淩軍中的元老,這些年一直在碼頭一帶肆意妄為,我們每一條船除了要向政府交稅,還要單獨給他再交兩成的稅收以及保護費,這樣層層剝削下來,到我們手裏的利潤已經微不足道,甚至是虧本。也有很多人試圖反抗,但他手底下養著一群打手,遇到這樣的船家就是一頓拳打腳踢,甚至還燒了幾艘商船,我們也曾上告,但上麵根本沒有人管,倒是告狀的人第二天便橫屍街頭。”沈雲傾說到這裏,氣憤的同時,眼眶也紅了起來,“我的哥哥就是被這群人打成重傷,現在還躺在床上。”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沐晚聽了,不由義憤填膺,“真是沒有王法了。”

    沈雲傾淒然一笑:“連城是督軍的天下,督軍的侄子有幾人敢惹,王法又算得了什麽呢?”

    “那個淩文成,真的是督軍的侄子?”她從來沒聽老太太說過,就算是,大概也是遠房的,畢竟淩家現在一脈單傳,不可能突然蹦個“大侄子”出來。

    提到淩文成,沈雲傾咬了咬牙,眼中透著濃烈的恨意:“不管他是不是督軍的侄子,現在沒人敢管他倒是真的,靠著這個碼頭,一年不知道要敲詐勒索多少錢財。”

    “雲傾,你放心,這件事少帥一定不知道,他平時最憎恨的就是這種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一旦他查清了事情的真相,定會還你們一個公道。”

    沈雲傾並沒有流露出什麽喜色,不管這個淩文成是什麽來頭,他的背後一定有勢力在支持著他,不然也不會縱容他如此逍遙,就算是少帥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在她眼裏,他們不過都是一路人而已。

    沐晚看出她的顧慮,握著她的手說道:“相信我。”

    沈雲傾點了點頭,被她眼中的執著熱烈而打動:“我相信你。”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前麵隱約已經能夠看到港口的輪廓,沈儒良帶著幾個夥計邊走邊議論著,看到沐晚和沈雲傾在,他立刻笑著走過來,先是向沐晚拱了拱手:“少夫人。”

    沐晚衝他點了下頭:“聽說沈先生這次運送的藥材是三七,不知道有多少呢?”

    沈儒良也沒避諱她,直接迴答道:“足足裝了半船,大概有五百多斤。”

    五百多斤的三七的確是個不小的數目。

    沈儒良道:“對方出了大價錢的運費,不然我也不能接這筆生意。”

    “沈先生裝船之前,可驗貨了嗎?”

    “貨都是密封包裝的,上麵蓋有印章,沈某並沒有驗貨。”沈儒良不知為什麽,心中突然有些發緊。

    “三七這麽貴重,而且又是如此多的數量,沈先生為什麽不開箱驗貨呢?”

    但他很快就忽略了心頭那股緊張的異樣,覺得自己是草木皆兵了:“這個客戶已經合作數年了,彼此都有信譽基礎,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沐晚笑了笑:“可能是我多心了,沈先生不必在意。”她又轉頭同沈雲傾說道:“我先迴房間了。”

    “嗯。”沈雲傾笑道:“一會我就把書送給你。”

    沈儒良目送著沐晚的背影消失,“雲傾,這個少夫人的性格怎麽樣?”

    “挺容易親近的,也沒有架子,和她交談很愉快。”

    “我看她挺喜歡你的,你要抓住機會跟她多交往,有她給你撐腰,以後想找一門好親事也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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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雲傾無奈的看了眼自己的父親:“交朋友如果都存著這樣的心思,誰還會跟你以誠相待啊。”

    沈儒良嗬嗬一笑:“好好好,我隻是開個玩笑,他們那樣的人豈是我們這種人家能夠高攀起的,你也快迴去收拾下吧,船馬上就要靠岸了。”

    沈儒良帶著幾個夥計下了甲板,不知道為什麽,想到沐晚剛才說的話,他的心裏總有些惴惴不安。

    雖然跟這個客人有過幾次生意來往,對方也比較講信用,貨沒收到就已經付了運費,但這船上裝的三七價值不菲,真要有什麽差錯的話,他就是傾家蕩產也賠不起。

    “老板,船馬上靠岸了。”夥計提醒道:“我們去準備一下吧。”

    “嗯。”沈儒良打消了心中的疑惑,跟著那夥計一起走了。

    ~

    沐晚迴到船艙,淩慎行剛剛醒來,正準備用一條濕毛巾擦臉。

    沐晚站在他麵前,拿過那條毛巾,細細的給他擦拭起來,她動作輕柔,就像有小貓的爪子在撓著他。

    他忍不住圈住她的腰將人帶到懷裏。

    沐晚說了聲討厭,兩隻手順勢環住了他的脖子,像隻無尾熊一樣掛在他的身上。

    “有一個叫淩文成的人,你認識嗎?”

    “淩文成?”淩慎行道:“他是我一個遠房的表哥,軍中一個元老的兒子,怎麽忽然提起他了?”

    “我剛才在甲板上碰見了沈雲傾,跟她閑聊的時候說起的。你這個遠房的表哥在你們家的碼頭橫行八道,恃強淩弱,簡直就是碼頭霸王,聽說還燒過船,打死過人。”

    淩慎行麵色一肅:“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他要管理整個江南江北數省,自然沒時間去顧及一個小小的碼頭和一個遠房的表哥。

    “這個淩文成四處說他是督軍的大侄子,說他的父親是元老將軍,就連警察局都懼他三分,要是由著他這樣欺行霸市,壞的不是他的名聲,而是我們淩家的威望。”沐晚正色道:“剛才我說要把這件事告訴你的時候,沈雲傾甚至都沒流露出任何的喜色,因為在他們這些老百姓的眼裏,淩家和淩文成這樣的人不過是一丘之貉,就算你知道了也不會怎樣。”

    “這個淩文成,是誰給他的膽子。”淩慎行怒道:“看我怎麽收拾他。”

    沐晚輕輕替他擦著臉:“阿行,我真高興,你不是那種隻顧自己開疆拓土不顧百姓死活的軍閥,在你眼裏,其實百姓才是最重要的吧?”

    淩慎行握著她的手,頗有幾絲自嘲的意思:“夫人言重了,我連年征戰,百姓民不聊生,哪裏是不顧百姓的死活,分明就是陷百姓於水火。”

    “你打仗,一是為了自己的雄心,其次也是為了能夠早點四方統一,天下太平,老百姓才能過上和平安穩的日子。”

    淩慎行不由一愣,頗有些動容,片刻後,低頭親了親她:“多謝夫人給我冠上這樣的美名,為了夫人的話,我也隻好往這個方向努力了。”

    “夫君能有這樣的心,為妻很是高興。”

    這時,船艙的門被敲響了,來傳話的是沈儒良身邊的大夥計,他垂著頭陪著笑,“少帥,少夫人,船已經靠岸了,但是收貨的東家已經在碼頭上等著了,沈老板說,為了不打擾少帥和少夫人,請兩位先在船艙裏等候,等貨卸完了,外麵清靜了,再派專車送您迴淩府。”

    淩慎行嗯了一聲:“既然這樣,那我們就等一等。”

    大船靠岸,碼頭上又雜又亂,還是這裏清靜,要迴家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進了船艙,沐晚忍不住說道:“總覺得沈先生運的這批貨有些蹊蹺,三七這種藥材如此名貴,到底是哪個商家能一口氣就進五百斤呢?”

    9.26日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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