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大雍本就重儒學,輕佛道。清平帝迷信,同懂行的人私下說說也就罷了,真教這當事人親口直言不諱地講出來,就顯得他有多荒唐似的。清平帝自然不願承認自己荒唐,一時間尷尬地不知如何應對。接著,他就見薛晏俯身,衝他磕了個頭。“兒臣請旨,自去宮中佛堂為永寧公世子抄《度厄經》百遍,以鎮兒臣身上邪祟。永寧公世子仍舊服藥,若待明日仍無法治愈,兒臣再向父皇請罪。”清平帝愣在原處。他又聽薛晏接著說道:“若有半點差池,兒臣一力承擔。”清平帝片刻都沒有言語。他不得不承認,跪在那兒的,是他和容妃唯一的孩子。可這孩子卻受上天苛待,非成了降世的煞星,生來教他父子相妨。如今他這麽請求自己,清平帝有些說不出拒絕的話。片刻後,他說道:“就如你所言。去吧。”旁邊的聆福嚇了一跳,又看了祝太醫一眼,上前道:“陛下,那靈台郎……?”清平帝擺了擺手。“等到明日,若再好不了,再去請他。”他說道。其實也是他心裏在賭,想看看這抄《度厄經》的法子,能不能鎮住薛晏身上的煞。若真的能行,自己不是也沒什麽可怕的了嗎?他沒看見,在他身側的聆福緊張地看了祝太醫一眼,而祝太醫迴了他一個叫他安心的眼神。不過這一切,都落在了薛晏的眼中。那雙眼,看似平靜無波,實則在那看不見底的深處,卻卷集著駭人的驚濤駭浪。第51章 佛堂裏並沒有燒地龍。薛晏身上的衣袍已然換了一身, 幹燥潔淨,綴著厚重的皮毛。進寶沒有伺候在側,他獨自一人,跪在佛前的案邊抄經。佛像前的燭火靜靜地燃, 照在金身佛像安詳慈仁的麵容上。窗外隱約傳來一聲一聲的木魚, 安靜空靈, 像是今夜宮中的鬧劇, 皆與此無關一般。一盞燭火被放在了薛晏的案頭。薛晏抬眼, 就見桌邊站著個小和尚,看起來麵容年輕,最多也就十來歲。這小和尚, 正是千秋宴那天, 君懷琅來給自己送衣袍時,在這兒守夜的小和尚。見薛晏認出了自己,那小和尚微微一笑,衝他合十,行了個佛禮。“施主不必擔憂,隻要心誠,您所要保佑的那位施主,定會逢兇化吉的。”他聲音平靜安然, 伴著一聲聲的木魚, 恍然如天際傳來的佛偈。薛晏聞言, 卻輕蔑地嗤了一聲。“你以為,我在這兒抄經, 是為了祈福?”口氣沉冷,分毫不掩飾其中的不屑。那小和尚一愣,道了句阿彌陀佛。“您難道不是為了給那位施主度厄?”他問道。“宮中而今, 確有邪祟作惡。這邪祟雖不在施主身上,卻危及施主之身。難道施主抄經念佛,不是為此?”薛晏聞言,將筆一拋,抱著胳膊往後靠了靠,抬頭看向麵前的佛像,道:“這事兒,佛祖管得到嗎。”那小和尚道:“隻要施主心誠,定會有所迴報的。”薛晏瞥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又拿起了筆。“佛祖管不了。”他說。“他如果管得了,這些人早就死了。”他確是在這兒抄經,但絕不是真要鎮自己身上的什麽煞氣。他這煞氣與生俱來,若抄抄經就能治好,還算得什麽煞星下凡?他隻是分得清天災和人禍罷了。若真是難以違抗的天命,那也隻與他自己有關,傷害不到別人;而這人禍,他則有的是法子,讓那些人各個都不得好死。隻是在處理人禍的時候,需得裝上幾分虔誠迷信罷了。他抬頭,看向那寶相莊嚴的佛像。“佛祖管不了,但我能管。”薛晏說。“不用求佛,我就能保佑他。佛祖誅不了的邪,我來殺。”他一字一頓,雙眼裏映出的是滿目悲憫的佛,眼底藏著的,卻是鋒芒畢露的兇狠殺意。他從來沒嚐過今夜這般蝕骨的心痛,也從來沒有今天這麽強烈的,血債血償的衝動。深黑色的天幕中懸起了一顆啟明星。薛晏手邊的經文摞起了薄薄的一疊,案頭的燈也逐漸燒幹了。他靜靜低頭抄著經書,隱約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五殿下!”薛晏迴頭,就見一個太監跪在殿外,稟告道。“世子殿下已經退燒了,皇上感念您抄經有功,請您迴永樂殿複命。”薛晏握著筆的手不著痕跡地鬆了鬆。透過他手指和筆杆的縫隙,能看見他被筆杆磨得微微泛紅的指腹。那是握筆力道極重,才會留下的痕跡。薛晏卻沒起身。他迴過頭去,手下的筆重新落在了宣紙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成了虐文女主她親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劉狗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劉狗花並收藏我成了虐文女主她親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