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極也不知怎麽迴應。


    兩人彼此都知道對方為人以及所處的局勢,白桃花對他一往情深也是很久的事了,為此她付出了很多很多。


    自己對她就真沒有感情麽?


    白桃花抱著膝蓋坐在他身側,身形有些單薄,黑暗的天穹落下灰白的雪。


    一道聲音從遠處飄來,卻是塗山寧寧的聲音:


    “小極,不要辜負了人家。”


    ...


    ...


    過了許久。


    等到白桃花都成了雪人,都已經絕望,唇角都已經顯出自嘲笑容準備起身的時候,夏極忽的抬手一揮,黑色結界生出,將兩人籠罩其中。


    白桃花愕然了下,忽的覺得自己被撲倒在一側,翻滾了兩圈,她這才反應過來,旋即發出歡喜而滿足的聲音,她終於等到了。


    結界裏,兩人相擁在了一起。


    記得初識,還是在江南小雨的屋簷下。


    記得再識,是在初出茅廬的江湖地下。


    那時還是孩子的兩人彼此把後背交給對方,相互信賴。


    許久未見,他已是地下君王,她已是百花榜首,兩人一同麵對著聖會,彼此配合,她無怨無悔地做著他的影子...


    然後他成了仙人,她依然在人間,那種已再無親人,隻剩下一人的痛苦化作了她巨大的動力,讓她在瘋狂裏度過。


    要追上他,一定要追上他的背影,哪怕不仁不義,殺人如麻,滿手血腥,也隻是要追上他的背影,隻要還未死去,就一定要再站到他身側。


    這所有的感動,化作了此刻的淚水。


    白桃花褪去了心防,與麵前的男人親吻著,擁抱著,淚水卻早已花了臉,不知是幸福還是感動,這一刻,她徹底地忘卻了自我,與麵前男人的精神也逐漸交融,從今往後,他的命運就是自己的命運,無論他卑微也好,煊赫也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慕容嫣然都會跟隨著,除非她死去,除非這宇宙到了盡頭。


    她溫柔地、盡情地唿喊著情郎的名字。


    如是飄淌著桃花的春水,繞指成柔,而深海外的大雪雖然冰寒,卻怎麽也無法衝散這結界裏的溫暖如春。


    她的臂彎已經勾摟著少年強壯的背,臉頰溫柔地彼此貼著,聽著對方的唿吸,感著對方的心跳。


    自己最深愛的人終於成了自己的另一半嗎?


    她輕輕喊了聲:“夏極。”


    “怎麽了?”


    “夏極。”


    “嗯?”


    “夏極。”


    “我在。”


    “夏極,夏極,夏極,夏極,夏極...”


    她恨不得喊上一百遍一千遍這個名字,因為她雖然遺忘了無數東西,但唯獨這個名字此時在她腦海裏循環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這也許是她這數十年來,第一次徹底放鬆下自己,沉淪在溫情裏而甘願被束縛被囚禁,被奴役著為這個男人,供他驅使,為他的事情而付出永生永世,百死而不悔。


    但她又害怕這一切還是自己的夢,是自己為了遺忘痛苦而定時了的夢境,所以她不停地喊著那個名字。


    夏極親吻去她臉頰的淚水,“你怎麽一直在哭?”


    白桃花躲到他胸膛裏,“人家難受嘛。”


    “難受什麽,害怕我是假的,害怕一切是夢麽?”


    白桃花很誠實地點點頭,她是很怕,怕的全身都在哆嗦,哆嗦地夏極即便抱著她,她還是無法停止顫抖,她明明很強大,此時卻如一朵在暴雨裏搖搖欲墜的小花,需要人去喜歡,去嗬護。


    夏極溫柔地安慰著她,撫摸著她的頭發,而因為疲憊,不知不覺,白桃花已經閉上了雙眼,她竟睡著了,第一次沒有噩夢,而是唇角帶著笑,瑟縮在麵前男人的懷抱裏,


    ...


    三個月後。


    深冬。


    海上白晝霧氣蒸騰,過兩天卻又妖風唿嘯,洋麵喜怒無常,要不是有黑蛇操縱水,怕是這龜島早就被衝的上下飄搖了。


    島嶼的大殿裏。


    夏極舒服地坐在一間大椅上,寧寧坐在他身側,三大聖各自站著。


    整座島嶼內裏彌漫著妖氣,但這些妖氣被一團飄渺的仙氣包裹著,而無法逸散出去。


    寧寧的九尾已成,仙氣彌漫,不僅可以隱瞞自己,還能隱瞞整座妖島,使得這座島嶼上的三位大妖王不會被發現。


    四妖已經突破了,如今各自都有著不少威勢,也有了些各自的神通。


    金翅大鵬說:“大公子,想必你已經知道,陰陽五行之劫並非如同雷劫從天而降,這渡劫之地是需要自己尋找的,隻有找到自己對應的五行陰陽,渡過了,才能成就妖尊,若是不行,便是這一世都是大妖王境界了。”


    夏極看向寧寧。


    小狐娘點點頭,“我屬於陰陽之中的太陰,鵬聖是金,猿聖是火,明王是水,五行之地還容易些,陰陽之地卻是極其難尋,從前未曾絕地天通時,仙界佛國有不少這樣的玄地,但人間卻稀少的很。”


    她托著雪腮思索了一下,與三大聖對視了一眼,緩緩道:“不過神墓裏可能有,天地之橋本身就是等同於輪迴台,眾妙之門,混沌渡口的存在,而天地之橋的碎片本身也蘊藏著大神通,當初那一戰,每一塊碎片都是與無窮的能量包裹在一起,而墜入了這個世界的空間夾層裏,其中更有不少神明的軀體做養料,加上時流的不確定,有些地域必然成了五行之地...”


    夏極道:“我早知曉神墓在人間的夾層空間裏,但隻有通過噩夢之霧才能進入,這樣的霧氣很難尋到...”


    忽的...他頓了頓。


    腦海裏閃過一道靈光。


    未必如此!


    隻要他能夠站得足夠高,張開右瞳,就可以居高臨下,俯瞰人間,然後甄別出灰霧所在,灰霧就是神墓入口。


    其餘四妖也明顯發覺夏極想到主意了,都充滿期待地準備著傾聽。


    但,正就在這時候,殿門外忽的傳來細碎腳步聲。


    寧寧側頭嫵媚地看了一眼夏極,抱胸道:“你的小娘子來了。”


    殿門的大雪裏,探出一張麵容,白桃花對裏招招手,“夏極,你過來。”


    大鵬和猴子仰頭看天,孔雀笑吟吟地看著吾皇。


    夏極看看寧寧,寧寧說:“你去呀,讓你養孩子的時候你不養,現在倒是來了,哼!”


    她別過頭。


    夏極身形一閃,已經來到了門前,抬手一揮,無形結界就把兩人包裹了進去,將飛雪阻攔在了外麵。


    他撫去白桃花長發上的雪花,有些責備道:“怎麽不擋雪?”


    白桃花喜滋滋地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有了。”


    “有什麽了?”


    “有孩子了?”


    夏極腦袋嗡了嗡,他覆手到白桃花的小腹上,神識散開,果然其中的結構有些不同了,胚胎形成,內裏有著小生命正在孕育。


    他抬頭看了一眼桃花,桃花也在看他,眨眨眼道:“餘生請指教咯。”


    夏極神色有些複雜,翻來覆去,想來想去,問了一句:“想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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