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闕城。


    逍遙畫舫三層。


    白桃花正縮在床榻下的暗格裏,聽到床上動靜,她忍不住後怕地拍了拍胸口。


    幸好主上趕迴來了,否則自己肯定穿幫了。


    “姐,為...為什麽要脫衣服?”


    “快點!”皇後的威嚴不容侵犯。


    夏極有些不好意思。


    白桃花顯然感覺到了這種尷尬,忍不住捂嘴想笑。


    主上這麽強大恐怖的黑暗君王,居然還有這種小男生的一麵,真是有意思,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去逗逗他。


    “姐,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你小時候我還給你洗過澡,換過衣服。”


    夏極:...


    他無奈,將上衣解開,露出如同豹子般精壯、略帶野性的軀體,那軀體的背部有著三道血淋淋的傷口,傷口似乎未曾或是無法愈合,而顯得猙獰無比。


    這傷口...是一個真正可怕的敵人留下的。


    那敵人是誰他並不知道。


    但那敵人也不知他是誰。


    他背後有傷,那敵人臉頰也被他留下了傷口,都是三道,不多不少。


    皇後看到那傷口,直接哭了起來,她伸手輕柔地撫摸著夏極的背後,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那些魔教的草莽竟然敢傷害你,他們竟然敢傷害你!!”


    說著說著,夏寧又哭了起來,抓著夏極的手放在了自己臉頰上貼著,“我可憐的小極。”


    夏極輕輕為她擦去眼淚:“沒事了...”


    “不!有事!”


    “那傷我的獄卒已經被殺了...”


    “殺了還是有事,這事沒完!!本宮要整個魔門都付出代價!!”


    夏極沉默了下來。


    忽然他問:“姬盛的病怎麽樣了?”


    夏寧道:“別提他,他現在天天咳嗽,一個人住在宮裏,隻是召幾個老臣子去陪他下下棋...”


    “下什麽棋?”


    “黑白子的手談,他也有意思,還為下棋做了些獎品,若是那些老臣子下棋贏了,還能得到禦賜之物。


    那些老臣子,可寶貝這些禦賜之物啦。”


    “獎品?什麽獎品?”夏極愣了下。


    “文玩,墨寶,玉腰帶,可多了。”


    夏極眯了眯眼...


    玉腰帶?


    這讓他聯想到了些東西,隻不過沒道理啊,應該隻是自己多想了。


    ...


    ...


    次日。


    深夜。


    刑部侍郎張合縱已經六十多了。


    但入夜後,他總有一個習慣,那就是練字。


    字就是氣。


    抓筆就是凝氣。


    落筆就是運氣。


    地氣之道,法家之道,這氣自然不能散。


    他閉目感受著天闕城這片土地上的氣息。


    大地的氣息。


    水流的氣息。


    還有這天闕城四方牆上...那無人知曉的白虎大陣的氣息。


    慢慢提筆。


    四方氣匯聚而來,在他筆尖勾出一個小小的渦流。


    而這種氣流匯聚的過程,不過是夜色裏的一道過了橫街的晚風,無人知道...這風竟是出自這樣的人之手。


    張合縱想起天子尋找自己下棋的樣子,忍不住長歎了口氣。


    老臣配著老天子,而天子怕是真的要不行了。


    隻不過剩下的三個皇子,似乎都不怎麽樣...


    張府的路徑上,和往日並無不同。


    巡查眾多。


    但夜色裏卻行走著一人。


    十四層的【陰策】,在夜色裏,就是如同是真正的隱形了。


    來人自然是夏極。


    他七拐八繞,來到一扇門前。


    抬頭看了看閣樓的名字“文墨齋”。


    唿...


    一陣風掃來。


    文墨齋的屋門直接打開了。


    借著稀薄月光,夏極看清了屋裏的景象,以及端正擺放在百寶藏架上的玉腰帶。


    刷。


    身形一閃,他便是來到了玉腰帶前。


    左手將準備好的腰帶迅速放上,右手則是取下了那玉腰帶。


    如此...重量均衡,不會觸碰此處的機關。


    他身為地下世界君王,早已知道這刑部侍郎府是機關重重。


    開門如果手觸碰,便是觸發機關,而這百寶架上百閣皆維持著平衡,如果貿然取出一物,卻不曾放一物鎮壓,便又是觸動機關。


    如果直接拿物又會留下氣息,所以他戴了一副黑手套。


    手掌放在玉腰帶上,慢慢滑過。


    腰帶裏是空的。


    再拿起來,在月光裏稍稍晃了下,沒有任何的光芒穿過。


    夏極這才舒了口氣。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姬盛怎麽可能腰帶藏血詔書。


    至於他為什麽要藏...


    夏極深吸了口氣,盡量不去想這個問題。


    將原版的玉腰帶按照原來的擺放方位迴到了百寶架上。


    夏極掠出了此間,而他身後的門扉被輕風輕輕一吹,再次帶起,關緊,好似從無人來過一般。


    ...


    夏極迴到了王都。


    日子看似是穩了下來。


    但太子被殺,逍遙王被擒,這事已經鬧大到不可收拾了。


    而大周,這龐然大物終於被觸怒了。


    按照慣例,江湖作亂,那就該派出一員大將帶上鐵騎再去屠戮江湖,好讓這些健忘的江湖新一代人想起數十年前被蠻王支配的恐懼。


    當初,蠻王也是在某位皇子被毒殺後,江湖中人又肆無忌憚的情況下,才領了三萬鐵騎徹底踏穿了江湖。


    如今...曆史似乎在重演。


    而按照身份和傳統,以及皇後的意願,很快征伐江湖的人選就定了下來。


    ...


    金鑾殿。


    石階如龍脊。


    朝官兩邊立。


    蟒袍的年輕王爺在小太監帶領下,匆匆走入宮殿,聽封。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江湖作亂,四方動蕩,不知天子,特封夏極大將軍,統兵三萬,以誡天下。”


    吉祥大總管念完,看著堂下少年,尖聲道:“逍遙王,接旨吧。”


    夏極終究沒做出什麽驚世駭俗地事情來。


    事實上,這事昨晚夏寧已經和他勾通過了。


    夏寧早就等著這麽個能讓夏極單獨領兵的機會,而這恰好是個不錯的時機。


    而所謂的三萬鐵騎,隻不過是為了自家弟弟不輸蠻王而已。


    實際上...


    這軍隊足足有近五萬人,除了編製的三萬鐵騎外,還有足足六隻有著名號的軍隊跟隨,分別是:鐵甲軍,白衣死士,陷陣營,虎豹騎,龜甲軍,楊家軍,另外還有千餘人的江湖高手,奇人異士...


    這樣的五萬軍隊,去攻打江湖門派,簡直是不需要半點操作,隻要進攻方向沒指錯,那就可以橫著碾過去。


    可想而知,這一戰,夏極不僅可以報仇被魔教囚禁之仇,也可以和數十年前的蠻王並列,從而成為名副其實的逍遙王。


    簾後。


    夏寧悄悄掀開一線,看著殿上站立的蟒袍少年,露出了溫柔的神色。


    忽然,她似乎覺得有些難受,好似神魂要和軀體脫離一般。


    她急忙放迴簾子,快速退迴到了金桂宮裏,趴伏在桌前,捂嘴重重咳嗽了兩聲,再一看手掌,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已經...


    越來越虛弱了。


    如此自己走了...


    那麽下次與小極再見,不知是什麽光景呢?


    ...


    出征在即。


    但逍遙王並不忙。


    不僅不忙,甚至好像沒他什麽事。


    事實上五萬大軍的行軍安排完全不需要他花費心思。


    三萬大軍由護龍七大將之一的黃飛熊率領。


    其餘的六支編製隊伍早是如若一人,根本不需任何安排。


    剩下的的江湖高手,暗衛等等,則是正在被黃飛熊進行編排。


    此時的逍遙王正坐在甲板的天光裏。


    最愛就是炎炎夏日,將美酒沉入湖底,水底溫度很低,待到貼著船壁撈起,那美酒上還縈繞著寒氣,排開封泥,舀上幾杯,就可以度過一個美妙無所事事的下午。


    如果無趣了,還能去王都的飛花宮,月影樓,神女閣聽聽小曲,指點一下那些還在為花魁奮鬥的迷茫少女。


    至於“黑罌粟”巫妍,她還不知道巫行雲已經離開了這世間,此時正在猶豫著...


    “我可是聖門的人,為什麽逍遙王身邊這群人都像要造反...我,我該怎麽辦?”


    夏極沒管她糾結無比的心思。


    而黑罌粟沒多久就被禪碧給拐走了,畢竟風月魔宗也算魔門的一方勢力,能夠拉攏這現成的力量加入建設新聖門的大計中,也是必須的。


    天闕城,長虹湖上逍遙號。


    船上人來又人往,終究又隻剩下了逍遙王和他的影子白桃花。


    兩人已經說好了,等到出征了,白桃花就男扮男裝,假扮他的親兵,隻不過這百花榜上第一甲的美人太過豔麗,到時候自然要醜化一下。


    距離出征還有五日。


    軍部送來了一份三合一的地圖。


    這地圖極大,包含了幾乎大周的全部版圖,同時又合並了版圖之中的各處江湖勢力,再合並了目前最新情報所知的流寇分布。


    黃飛熊自然不會覺得自己隻是去屠戮江湖。


    他身為護龍七大將之一,自然看的更遠。


    沿途剿匪,也是他這一番的使命。


    夏極泡了一杯茶,躺在逍遙號客廳的皮沙發上,身子軟軟地陷入沙發裏,他開始看那副巨型的戰略地圖...


    才看了兩眼。


    船外便是傳來暗衛通報的聲音。


    “逍遙王,昆侖道宗,北辰道宗,南海道宗三宗使者求見。”


    夏極揚聲道:“告訴他們,本王不在船上。”


    門外那暗衛頗為無語道:“王爺,他們人就在船邊。”


    夏極:...


    片刻後。


    三方道門的使者和逍遙王坐在甲板的圓桌前。


    ..


    昆侖道宗為道門正宗,好斬妖除魔,在天下各大道觀裏威望乃是第一。


    其宗門擅長:正宗符籙術,禦劍道。


    所謂符籙術,引風火雷電,碧元九符,天元三十六,甚至仙門的玄元七十二都屬於此列。


    至於禦劍道,則是傳說有獵戶曾看到昆侖山上有白衣仙女禦劍而行,飛過萬丈深淵。


    ..


    北辰道宗據傳為秉承帝星意誌,不忌出世,向來從龍。


    其宗門擅長:符籙化兵之術,神打之法。


    所謂符籙化兵之術,則是符籙一點,就可以化凡兵為神兵,舉手抬足之間,將賦予兵器極強的力量,當地傳聞曾在北辰道宗以被的雪山裏,看到過一劍開山的恐怖力量。


    至於神打之術,則是有些虛無縹緲,隻是說某些道宗強者一旦用了神打,實力會幾倍甚至十幾倍的上升,但是否屬實,卻是少有人看到,想來即便有,也是極隱秘的。


    ..


    南海道宗則是神秘無比,與四大世家之一的江家關係匪淺,其門中弟子,大多喜求長生,大周內陸極少見到這道門的弟子,隻因這些弟子常年在海上,或是一些隱蔽的修仙之地遊蕩,之前的提出“吞妖丹以晉階”的碧波上人就是從此處而來。


    其宗門擅長:煉丹法,馭獸之道,奇門之物等等。


    這門派的諸多事都藏在陰影裏,所以並不清楚。


    ..


    如今三方道門派遣使者而來,自然是為了求見這天生道子。


    隻要能夠將天生道子“拐迴去”,那麽自然就是大功一件了。


    昆侖道宗派來的是一個仙女般的道姑,名為符秋月,中規中矩的長劍背負,出塵的神色,讓人隻覺與凡俗人世隔絕。


    想來,這昆侖道宗的宗主從善如流,知道派出美麗的道姑,也許能在風流逍遙王麵前加分不少。


    北辰道宗派來的則是個穿著寬鬆道袍,腰卦貼滿符籙葫蘆的男子,自號酒劍仙,隻不過看似年輕,卻不知實際年齡。


    這男子麵帶微笑,有些灑意,很是灑脫。


    南海道宗則較為奇特,所來之人名為方真,穿著華麗的道袍,端坐時候,總是帶著笑意,身上多了幾分商賈之意,而少了些出塵的道家高人。


    但無論是哪位,都沒有那種“我們來請你,是我們道門看的起你,你還不快快放下眼前一切,隨我迴道門”的意思。


    符秋月與酒劍仙都默默觀察著這位天生道子。


    方真則是和逍遙王天南海北的聊著,甚至還拿出些南海的珍貴寶物,當做見麵禮送上,比如巨大的海珍珠,或是晶瑩剔透的珊瑚玉。


    對於道門的來犯,這真的是在意料之外。


    夏極直接問:“三位來此,要做什麽,請直說吧。”


    方真笑道:“自然是邀逍遙王入我南海宗門,我宗門也不急著你過來,隻是提前來要一個承諾罷了。


    我南海宗門修長生,以丹而晉升,別的宗門在超凡傳奇神話三大境界較難突破,而在天人境即便服下妖丹,也極易遭受反噬。


    但我宗門本就紮根在海外,而妖魔也多在海外海上,故而妖丹極多,屆時自然會選取最好、最合適的妖丹供王爺突破。”


    酒劍仙笑道:“方真,你們那宗門的強者都是紙糊的吧?我們越兩階打你們都沒問題啊,哈哈。”


    方真臉一沉,卻頗有城府沒多說什麽,隻是笑道,“境界上去了,壽元也上去,超凡,傳奇,神話,天人五大限,可將凡人百年壽元擴展一倍以上,然後渡劫則靠玄獸,奇門法寶,這還不夠麽?”


    另一邊,符秋月則是定神看著夏極道:“我昆侖道宗宗主知曉王爺雖是天生道子,但紅塵猶然未了,所以特命秋月跟隨王爺。


    王爺將下江湖,或遇阻礙,而這天下道門都會給我昆侖道宗幾分薄麵,到時候,秋月自然能夠給王爺提供不少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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