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天錘隻看了他們一眼,目光便又落迴周冰身上,他對這個年輕人越來越有興趣了,同時越看也越覺得看不透。


    鮮於淳生和鐵三思進來,他連起身這樣的一般禮節都沒做,因為他是木天錘。


    他隻要在這個廳堂裏,不論來的是誰,他都不會動一動,更不會離開他的這個座椅,這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


    除了他之外,沒人知道他的座椅扶手便是兩把削鐵如泥的寶刀,更沒人知道,隻要他輕輕一踢椅腿,便會有四道鐵閘落下來,把這間屋子封死,而這椅子的下麵,便是他離開的暗道。


    鮮於淳生咳了一聲,帶著無比真誠的笑意道:“不知周世兄相招,有什麽貴幹?”


    周冰喝了一口茶,道:“聽說你們找過家父,要合作。”


    鮮於淳生點點頭,道:“不錯,可惜你爹放棄了這個機會,唉,枉他一生英明,想不到,卻也如此的糊塗,如果我幾家合作,何止區區五省?”


    周冰一笑,笑容裏泛著冷意,道:“我來和你們談合作。”


    鮮於淳生一愣,臉上現出古怪的笑容,好像聽到了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對鐵三思道:“周世兄來和我們談合作的。”


    鐵三思沒有笑,他看了一眼周冰,剛才他的視線一直在鞏力和李東陽身上轉。


    他的嗓音和他的長相很不想稱,他長的高大魁梧,他的嗓音卻非常清細,道:“半山堂這半個月棉停了六、七成,鹽停了九成,隻有當鋪還挺著吧?


    可也停了三成了,周世兄要和我們合作什麽?開私塾嗎?聽說周世兄從沒做過生意,好像也沒練過武?”


    語氣中有調侃的味道,莊吉和胡亦東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周冰道:“不錯,我沒跟家父練過武,也從沒參與過堂裏的事情,這就好像兩位的嶽父睡覺打唿嚕,和你們又有什麽關係嗎?”


    候俊一口水嗆了出來,噴了旁邊的樂天兒一身。


    莊吉臉憋的痛紅,直直的看著地麵不敢抬頭,胡亦東卻隻是注意著鮮於淳生和鐵三思的反應,以防有變。


    鞏力睜開眼睛,看了周冰一眼,眼光中有些意外,李東陽卻在心裏哼了一聲。


    鐵三思一愕,哈哈笑了幾聲,道:“好,好,倒是鐵某失禮了。”


    鮮於淳生仔細的看了看周冰,那眼神就好像突然發現一個平時不很注意的戲子原來是個美人,口中道:“不知道周世兄想跟咱們合作什麽?怎麽合作?”


    周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們不是和家父提過了嗎?我隻改一條,就是周家絕不沾賭嫖二字,其它可以完全按照你們的意思來。”


    鮮於淳生點點頭,像是思考了一下,但是周冰卻感覺到,他什麽也沒想,那是早就定妥了的事。


    隻聽他道:“這合作嘛,咱們是曾經打算和周海生合作來差,可惜,海生老兄把咱們踩到了腳底下,向來看不起。


    現在世兄要合作,嗯,周世兄,我說句實話,你沒有這個資格,也沒有這個能力。


    現在周家的狀況,是咱們還讓不讓你在五省站著,還想不想讓你周家的人吃這一口飯。”


    周冰又淡淡的笑了一下,道:“鮮於幫主的意思就是說不可能合作了,鐵幫主也是這個意思嗎?”


    鐵三思抱著臂,往後靠在椅背上,道:“我今天來這,是給周海生麵子,死者為大,你要知道好賴。


    不用裝的像個爺們似的坐在這裏和咱們說這些你自己都弄不懂的話了,好吧?


    迴去讓鞏軍師好好的教教你,再和你妹子好好學幾天武功,也許你還能學著走幾步,唉,不管怎麽著,周老爺子一世英名,這口飯,咱們會給你留著吃的。”


    周冰聽到莊吉沉重的唿吸聲在大廳裏響起來,他的臉又脹的通紅。


    樂天兒忽然安靜下來,他的手終於不再在衣袖裏亂動,靜靜的聽著,在等周冰的反應。


    周冰知道,隻要自己稍有不對的表示,樂天兒手裏就會有至少十幾件暗器以最快的速度、最佳的角度射向包括木天錘在內的每一個敵人。


    候俊嘴裏含著一大口水,臉色也平靜了下來,不再緊張,他的身體在一點點的前傾。


    胡亦東還是那副樣子,但可以聽到他身上的骨節正緩慢細微的響著,他隨時都可以撲出去,或進攻或保護。


    鞏力的手輕輕的在自己的腿上敲擊著,這是他進入緊張狀態的一種不自覺的訊號,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這一點。


    他的臉上還是那種平靜的安祥,不到最後一刻,他是不會表露出什麽的,他最不希望今天發生什麽爭鬥。


    依周家和半山堂現在的實力狀態,發生爭鬥的後果是可以想像的,他的整個計劃將付之流水,周家也將加速滅亡。


    鐵三思臉上一副輕蔑的微笑,直直的看著周冰的臉,那種眼神很不禮貌。


    鮮於淳生眼瞼低垂,不知道是在等待還是在想什麽。


    木天錘的手慢慢的放到椅子扶手上,眼睛望著周冰,耳朵在聽著莊吉的唿吸聲。


    周冰抬起頭,正視著鐵三思,不知道為什麽,鐵三思忽然覺得自己的心陡然一沉,竟出了一身冷汗。


    這時周冰突然聽到身邊多了一種心跳聲,跳得很快,他知道是一定是李東陽,心裏暗自笑了一下,李東陽發火了,發的正是時候。


    現在形勢來看,如果不發火,就會被對方知道自己這邊害怕出事,如果自己發火,將發展成一場爭鬥。


    這時候最適合的發火人,便是李東陽了,他果然是個人才。果然…


    李東陽的聲音依舊平穩:“鐵幫主快人快語,真叫李某耳目頓開。不過,你鐵幫主有些事恐怕還沒想清楚。


    我家二少來,是看我家老爺子不在了,這南五省裏一些妖魔小醜紛紛的跳出來現眼,想和幾位前輩說一下,咱們要清清這個場子了。


    如果幾位前輩有這個興趣,大家可以一起來做,半山堂不是霸道的主。


    即然幾位前輩沒這個興趣,那咱們就告辭了。


    不過話說迴來,咱們半山堂雖然沒有了老爺子掌舵,這南五省沒有老爺子震著了,卻也不會叫幾個磨牙小鬼跳到梁上來,裝腔做勢。”


    盯著鐵三思看了一會,輕咳了一聲,掃了周冰一眼,慢慢的站起身來。


    鞏力輕聲道:“二少。”


    周冰臉上一笑,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眼睛仍停在鐵三思臉上,道:“不錯,幾位手裏的玩藝兒,咱們半山堂還真一向沒放在心上。


    我今天來的意思,除了東陽說的,還有一條,就是周家到目前,還沒把幾位前輩當成仇人。


    現在半山堂大變,周家血仇待雪,隻希望幾位前輩這一段時間穩著點兒,莫從哪兒弄錯了表情,到時候叫咱們誤會了大家難看。


    周家倒不在乎這把火從哪兒燒起來,反正早晚也是要燒。”


    鐵三思老臉一沉,李東陽和周冰的話讓他有些惱火起來。


    鮮於淳生看了一眼沉坐的木天錘,在桌底下用腳輕輕碰了鐵三思一下,道:“周家老爺子和周大公子新忌,咱們要理解二公子和諸位的心情。


    咱們即然是厚了臉認了這一聲前輩,也不會對幾個後輩的話挑骨剔刺,倒是預祝二公子早日報了大仇,咱們幾個也替周老兄的在天之靈感到高興。嗬嗬。”


    周冰掃了他一眼,道:“仇,是一定要報的,何時何地,自有來日。


    半山堂這幾天便要開始清理這南五省的亂局了,那些個覺著老爺子不在了,認為就可以站到半山堂的肩上說話的人,半山堂自會以禮相待。


    這其中若有什麽過火的地方,到時還要請幾位前輩擔待一二。”


    話音未落,周冰站起身,同李東陽一起向外行去,其它人默默跟了出來,到了大門口,莊吉向門上使勁吐了一口,罵道:“幾個雜種。”


    那幾個木家的門丁眼睛望著別處,就像沒看到一樣,耳朵也聾了。


    周冰帶著人走了,木天錘仍然坐著沒動,鮮於淳生和鐵三思也坐在那裏看著他。


    半晌,木三錘眼睜開微閉著的雙眼,道:“周海生這三個兒子,倒是這個武不成文不就的最是難鬥。”


    鮮於淳生、鐵三思二人一齊點了點頭,木天錘又道:“他太冷靜了,這有點不大對頭,咱們還是先放一放,也不急在這一刻。


    南五省也不是誰一天兩天就能站住了的,蜀地販私鹽的已經進了南五省,晉西棉幫也給我來了拜貼,不日也將進來,有周家忙的了,咱們先看看這小子的手段吧。”


    鮮於淳生道:“周海生這個女婿說話處處在搶這個二少爺的風頭,看樣是在和他搶這個位子,咱們先看看也好,最好他們自己先散了,咱們也不用費什麽大勁了。”


    三個人一起笑起來,周海生死了,他們便沒有敵手了,還不是想怎樣就怎樣,大不了就一刀除了他,想來也不是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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