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決絕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隻見月華輕攏,竹香淡淡縈繞。


    死了?


    活著!


    陶伊坐起來,窗口是敞開的,烏錐就臥在窗外,黑色的鬃毛在月光下,瑩瑩閃光。她趴在窗台上,看著院中的十一。


    塵世如此沉靜,她的心跳緩緩。


    “醒了。”


    十一轉過身,輕聲說道,緩抬手,手勢無比優雅,是,他一直如此優雅,似月中人。陶伊看到,一隻晶白的玉笛橫在唇邊,清幽的樂聲如山泉流淌。


    一襲月色白衫,領口微敞,長發披散著,在風中輕揚。


    他的臉色有了些許潤澤,唇色紅豔,氣質和白日間大不相同。


    “為何救我?”陶伊背過身,靠著牆坐下,幽幽地問道。


    樂聲頓了一下,有輕微的風聲吹過耳邊,床上落下一枚葉,她伸手拿起來,放到了唇邊,和著他的笛聲,樹葉被她悠長吹響。


    一首長相憶,雙眼淚盈盈。


    良久,十一收了笛,坐到石凳上,靜靜地,隻聽她吹奏。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另一間屋裏走出來,那是龍皓焱,他緩步走到窗口,看著她。


    低垂著頭,被烈焰灼掉一截的長發散在肩頭,她的模樣常常這樣狼狽,可是,又能怎樣?她手無束雞之力,隻能憑這些強權者玩來耍去,就連尋死了,也由不得自己。


    樂聲淒涼,龍皓焱的心,有些焦躁起來,他等她醒來,等了三天了,他沒有時間再等待下去,他得馬上走,前方戰事吃緊,他要知道,她願不願意和他同去。


    這一迴,他要問她,不再強迫。


    她的倔,他見識到了,也不想再看她往那深潭中跳的樣子。他要的是活生生的,會用溫柔的眼睛看他的陶伊,而不是慢慢沉下水底,漸漸沒了唿吸的她!


    一曲畢,一片寂靜。


    陶伊放下樹葉,用袖子輕擦著,小聲說道:


    “王爺,你不應該救我,這世間,我已經沒有牽掛。”


    “人生在世,有很多事可以做,不是因為某個人,就要生要死,現在,你隻是看不清自己內心真正想要的東西。”


    “那你看得清嗎?王爺,若你知道你想什麽,又何必給自己做了這麽大一個籠子,用這麽多機關來困住自己?”


    陶伊迴過頭來,目光撞上龍皓焱,心裏的恨又湧了上來,她迅速跪直了身子,用力地關上了窗戶。


    “你們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們。”


    十一吐了口氣,站了起來,低聲說道:


    “有一天你會懂,我會等到那一天,我會等你來找我學,學你想要的東西。”


    “學你的媚功?可笑,敢問王爺,我還能去迷惑誰?我的身上,有他送的厚禮,這情毒,會伴我到死吧?讓我可以任何毒發的時候,投入不知道是誰的男人的懷抱!”


    “陶伊。”


    龍皓焱皺了下眉,剛開口就被陶伊打斷了話。


    “大月王,戰神,英明神武的君上!我早說過,我隻是一個小女子,要麽你就拿著我煉成一味藥,吃下去,解了你的毒,要麽,你我就永世不要再相見!”


    清晨,兩騎快馬從桃林疾馳而出。前方戰場戰事吃緊,龍皓焱不能再等,隻能和十一先行離開。


    初升的太陽,把空中染成一片絢爛,那樣的豔麗,像三月滿山的映山紅。男人之間,第一波的天下之爭,終於正式拉開了帷幕,可是,對於女人來說,天下是什麽?哪裏敵得過對心上人生死安危的牽掛?


    雲墨終於向世人公開了身份,青陽軍一夜之間揭竿而起,尊他為大吳新帝——開元皇帝。大吳的百姓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這位在外漂泊了十多年的新帝身上,短短幾日,他的身邊便聚集了十萬大軍,在邊境上拉開了戰線。


    龍皓焱一迴營,也立即被部下擁為燕周新帝,稱睿帝。


    青月刀一揮,數十萬的軍隊開拔,鐵蹄踏出的滾滾黃塵,簡直讓人睜不開眼睛。


    可是,他們對立的人,不是對方,而是龍元澈。


    龍青雅看上去大大咧咧,嬌蠻無比,可是她在皇家,長在皇家,看著殘酷的爭鬥長大,心中的權術之計遠甚一般女子,這幾日她一得知雲墨的身世,就極力說服了奶媽和幾位重將,一同勸說雲墨放棄和龍元澈的聯盟,轉而向龍皓焱稱臣,向燕周納貢,做為附屬國。


    一晃,十日。


    陶伊一便洗著菜,一麵聽月魂在身後說著。


    龍皓焱把月魂留在了她的身邊,這桃林之中處處是機關,還有十一養的那些寵物,有個男人護在身邊,要好得多。


    可是,他當皇帝了麽?真好!他沒有白辛苦這些年。


    抬手,搭在眼前,陽光有些刺眼,這輩子還能不能看到他對自己溫柔的笑?


    “陶姑娘,你……”


    月魂指了指陶伊臉上的薄皮麵具,低聲提醒著,他忍了幾天了,可是實在是忍不下去,明知道是她,可是,她卻又不肯拿下這麵具,這熱天裏,也不難受麽?


    陶伊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道:


    “請將軍離我遠一點,免得陶伊毒發了,到時候將軍交不了差。”


    月魂尷尬地退了幾步,站到了一丈開外的地方看著她。


    君上和十一王走了好幾天,她每天都是這樣,日出的時候就起來,淘米煮粥做飯,當然不忘了給他一碗,還有一隻生病的小狼,也被她抱到了屋簷下養著。


    吃完了早餐,陶伊就開始找出穀的路。這裏她隻來過一迴,還是十一從樹梢上一路跳著過來的,現在知道了這裏布了重重機關,走路時都用小木棍先探探,免得又倒黴踩到什麽不應該踩的東西。


    幾日下來,她居然探到了桃林中央,一路上的桃枝都綁了細細的布條,在風中輕搖著。


    再過幾日,應該就能出去了吧?反正要離開這裏,就是死,也不呆在讓她恨到極致的龍家人的地盤裏。


    而且,她好想看到,穿著龍袍的雲墨是什麽樣子,遠遠的,一眼就好了。然後,她就找家尼姑庵,青燈古佛,為他吃齋念佛,祈禱平安,一生不再離開。


    “灰灰,吃飯了。”


    她把一碗菜粥放到桌上,也不理月魂,便端了一隻小碗去了屋簷下看那隻小狼。


    今天天氣有些陰沉,晨時就下了點細雨,空氣裏都濕潤潤的,到了這時候,雨漸大了,從屋簷下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著。


    陶伊推開窗戶看了一眼月魂,他的衣衫已經濕了,下擺掀起來塞進腰帶裏,彎了腰,正在收陶伊早上曬的幹菜,那是她準備帶在路上吃的,隻是一不小心做多了,居然滿滿地曬了一院子。


    不過都是些長在林中的野菜,可是被她一搗鼓,似乎味道還不錯。月魂捏了一塊放進嘴裏,嚼了嚼,眉就揚了起來。


    陶伊看了他一眼,便坐下去,看著正在桌腳下吃粥的小狼崽。


    心情有些沮喪,月魂說,隻要下雨,那暗道裏進了水,就會推動著暗栓,這機關就會變動,龍皓焱是存心把她困這裏了!


    “夫人……陶姑娘,我要出一下穀辦事,你不要亂跑。”月魂收好了幹菜,在門邊小聲說道,用拿慣了刀劍的手去幹這活,也讓他有些不自在。


    陶伊沒有迴話,外麵的腳步聲漸遠去了,她才從椅子上彈跳起來,跟在他身後就行了啊!可是,拉開門一看,失望便層層湧上心頭,哪裏還有他的影子?這些高手!討厭的高手,有路不走,全是跳著跑的!


    沮喪地看著那連成密密的線的雨滴,搬了把椅子,靠著窗坐了下來,腦中又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跳潭時,在潭底看到的那一幕。她有些迷茫,那一幕,到底是幻覺,還是前生?


    層層珠簾下,那緊偎著的一男一女,居然就是她和他!


    可是,怎麽可能?她怎麽會妝扮得那樣妖豔,而且還那樣親昵地和他呆在一起,還用手喂他吃什麽破葡萄?


    她,是恨他的!


    恨他奪走自己的女兒身,又在雲墨麵前和她那樣,便是解毒又如何?這毒不正是他種下的嗎?生生拆散了自己和雲墨,恨,就是恨!


    一定是那時候快死了,腦中犯了糊塗,胡思亂想,或者根本就記錯了!


    咬了牙,重重地關上了門,那小狼崽嚇得一抖,便躲進了床底下。


    “出來,灰灰,不怕的。”


    她蹲下去,伸手輕撫著灰灰的皮毛,可憐的小家夥,後腿是瘸的,搶食搶不過小夥伴,跑也跑不動,瘦得可憐,她便把小家夥抱進來,單獨喂飯,幾天下來,倒也精神了一些。


    門口傳來一點輕響,又是那些大家夥見月魂不在,就想來欺負她了吧!以大黑為首的這些臭狼,白天還好,一到晚上就在院中亂溜達,害得她連出恭也不敢,有日晚上實在忍不住了,隻好喊著月魂護著她去了茅房,因此,對這破地方更加厭惡,恨不能馬上離了這裏才好。


    灰灰又爬了出來,湊到碗邊香甜地吃了起來。


    陶伊卻沒有胃口,探的路沒了,自己真要困到那個魔君迴來嗎?


    “魔君!”恨恨地,用力地擰了一下自己的裙擺,站起來去關窗戶,大黑在外麵低嗚得讓她厭煩。


    呀!


    剛轉身,就被窗口那個身影嚇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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