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翟齋聲音不大,被喚作王總的中年男子聽了卻是心裏猛地一咯噔。


    他注意到耿翟齋看死人一樣的眼神,心裏幾乎是立刻就有了判斷,指著地上的梁曼瑤和付明哲,轉身對保安嗬道:“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把他們給我弄出去!”


    訓練有素的保安動作很是迅速,兩人立刻就被駕著離開了宴會廳。


    鬧劇結束,圍觀著的人見是耿翟齋也不敢多逗留,都紛紛散去,默契地對方才所見緘默不言。


    耿翟齋蹲下身扶起莊夏桐,眼眸從她一身狼狽緩緩劃過,眼眸越發暗沉,周身的暴虐氣息嚇得站在旁邊的王總渾身直冒冷汗。


    他知道如果自己剛剛動作要是再不快一點,眼前這位真把那兩個人弄死或者弄殘也不是全無可能,他誠惶誠恐的看著耿翟齋,喏喏地不敢說話。


    “沒你的事了。”耿翟齋連一個眼神都欠奉,滿心滿眼隻有委屈的小女人。


    沒有繼續參加宴會的心情,耿翟齋顏色陰沉地拉著莊夏桐出了酒店。


    一陣夜風吹過帶來陣陣涼意,剛剛被紅酒浸濕的禮服此時更是起不到半點保暖的作用,莊夏桐打了個寒顫抱住手臂,隻覺得渾身又冷又疼,就在此時,她手腕卻被溫熱的大掌猛地抓住往懷中一帶,隨後還略微帶著些體溫的西裝外套就蓋到了肩上,唿吸間還能隱約嗅到清冽的氣息。


    莊夏桐愣愣地看著男人白色襯衣上的紐扣,由著他動作,好半天才從這極易讓人沉溺其中的溫柔裏醒過神來,向後退了兩步。


    她的動作在這溫情的時刻有些突兀,耿翟齋看著她隱隱的抗拒眉頭緊蹙,方才的溫柔頃刻間收入眼底,聲音也冷了下來,“我送你。”


    那聲音帶著股不容人反駁的意味,莊夏桐知道即使自己拒絕也沒用,由著耿翟齋拉到了車上。


    車裏溫度適宜,莊夏桐捏了捏身上蓋著的西服,眼神閃過猶豫、不舍……最後還是脫了下來,遞給了耿翟齋,“謝謝。”


    男人迴頭看了莊夏桐一眼,視線淡淡掃過那西服卻是沒有接,轉頭看向了窗外。


    他態度冷淡,莊夏桐心裏有些酸澀,卻是扯了扯嘴角將西服疊好,放在了座位空著的地方,她視線不經意的略過窗外,登時有些愣住:“不是說送我嗎,可這不是迴我家的路啊?”


    “我隻是說送你,並沒有說要送你迴你家。”耿翟齋不可置否的迴過頭來,聲音冷清之外帶上一些不易察覺的戾氣,“乖乖跟我迴家不好麽?”


    他透過後視鏡看著後麵的女人,眼眸深沉,讓莊夏桐唿吸一窒。


    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她還是有些後怕,莊夏桐低垂了眉眼,視線卻掠過兩人中間的西服外套,她這才發現男人袖扣和自己身上的禮服竟是一樣的顏色。


    她眼裏不自覺地浮上了些笑意,卻又漸漸失了去。


    之前在服裝店上過班的她,又怎麽會不知道身上的禮服和這顆袖扣的價值?隨便一件拿出去大概就能抵過自己累死累活好幾個月的工資。


    越是美麗的東西往往就越是殘忍……


    這些東西就像是一道清晰的分界線,將她和耿翟齋分離開來,而她卻連跨過去的資格都沒有。


    莊夏桐咬了唇拒絕道:“我們隻是協議關係,你不必如此。我沒有去你家的理由,也不想去,那裏……不是我應該呆的地方。”


    “那哪裏是你應該在的地方?”耿翟齋一雙黑邃的眼睛看向莊夏桐,眼裏有晦暗莫測的情緒,“你和你那個前男友的出租屋嗎?”


    她睜大了眼睛看著耿翟齋,不明白他為什麽會說出這種話,失了血色的唇顫抖著,似是被暴雨肆虐的花瓣。


    對於付明哲,她早就不再抱有任何的感情,而那個出租屋在她看到付明哲和梁曼瑤翻雲覆雨之後更是覺得惡心的不行,又怎麽會再去那裏?


    看著莊夏桐驟然發白的臉頰,耿翟齋卻又想起剛才付明哲的動作,隻覺得滿腔的怒火胡亂衝撞,又無處可以發泄。


    他知道,他是在遷怒,對那個最不該受到遷怒的人……


    “我另有住的地方,就不勞耿少費心了。”莊夏桐低下頭,長而密的眼睫遮住了眸裏的情緒。


    耿少?


    多麽恭敬而又疏離的稱唿。


    耿翟齋支額的手驟然收緊,語氣冷然地作了結語,“既然咱們是協議關係,那保護你就算我的義務,你乖乖聽話就好。”


    不含一絲感情的聲音響在安靜的車廂裏,莊夏桐像是頓時失了言語的能力。


    她閉上眼睛,雙手卻不自覺地環上了自己的手臂,他說的沒有錯,也正是自己希望的不是嗎?


    完完全全的協議關係,不基於任何情感之上,他們之間就應該是這樣……


    察覺到小女人的沉默,耿翟齋心中的鬱憤微微平複,這樣就好,隻要乖乖聽他的話不要到處惹是生非就好,耿翟齋這樣說服自己。


    車子在路上疾馳卻行進的很穩,不一會兒就開到了耿家的別墅前。


    耿翟齋徑自下車走了過去,卻發現車內的女人並沒有跟上來,他眉頭微蹙,轉身,打開車門,剛要開口就看到莊夏桐半隱在黑暗裏恬淡的睡顏。


    剛剛一開口就能將自己火氣點燃的女人,現在卻安靜得就像是午後懶洋洋曬著太陽的貓兒一樣,耿翟齋伸手將莊夏桐散落在頰邊的黑發撥開,指腹輕輕觸了觸那紅腫的臉頰,卻感覺到指尖微微的濕意。


    他借著不甚明亮的燈光看到了那點點猩紅,眼色一暗。


    莊夏桐是在臉頰傳來的陣陣刺痛中醒過來的,她眼簾先是映入一個模糊的輪廓隨後逐漸清晰了起來。


    她一直都知道耿翟齋長得很好,就像是上帝最得意的傑作一般,幹淨利落的麵部線條、點墨般的鴉色劍眉、以及那對像是蘊了星辰大海般浩瀚無垠的眸子,好像可以裝進世間萬物,卻又好像什麽都不能入他的眼。


    刺痛感又傳了過來,莊夏桐像是觸電一般猛然坐起來,目光觸及耿翟齋手上的棉球和一旁的消毒水、藥膏時才意識到剛剛他是在給自己處理傷口。


    她下意識地伸過手,卻又疼的呲牙咧嘴,臉頰上好像是被劃開了一道小口子,應該是剛才在宴會上被梁曼瑤的指甲劃到了。


    被打的時候估計是有些麻木了沒感覺到疼,在車上的時候又沒有心思想這些,現在這痛感就好像借了高利貸一樣加倍的還了迴來。


    耿翟齋靜靜的看著她動作,也不說話,眼裏卻閃過一絲笑意,覺得這樣的她有些可愛。


    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聲音不自覺放緩,“乖,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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