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駕,我想要一些東西……”-萬秋聲正好一個時辰後醒來。平日他難得休憩,今日突然要睡,其實並不隻是休憩,也是在運轉功法調養身體。萬秋聲登基大典那日出了宮門時,他仍是找月江漣打了一架,各自有所保留,不分輸贏。可萬秋聲還是受了一些傷,這幾天才算徹底養好。程解意一進黃鸝愁雨,萬秋聲便察覺到了。雖然程解意一路放輕腳步,那些知道萬秋聲在休憩的侍女也不敢通報,但萬秋聲就是知道……是程解意來了。此界中人有的族群出生時便身帶異香,有的勾魂奪魄,有的魅惑天成,還有的則帶著強烈的侵略意味。但程解意身上的香氣不同,也許程解意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麽香氣。可萬秋聲聞得到,山樓夜與月江漣也聞得到。程解意的香氣不惹人討厭,也毫無侵犯他人領地的感覺,讓人聞到便覺心緒平和,放鬆,鎮靜,不自覺地依戀,仿佛在那香氣裏能迴想起過往的許多樂事。等程解意上來了,他沒有叫萬秋聲,而是坐到了外邊長廊上等候。萬秋聲雖醒著,但也不想立刻迴應程解意。這新王是裝貓的虎,還敢翻臉不認婚事,晾上一兩個時辰也是應該。隻是萬秋聲闔著眼聞著少年身上的香氣,居然……真的睡著了。等萬秋聲醒來時,他立刻凝神去聽,仍能在長廊外聽到另一人的唿吸聲時,這才沒有直接起身出來尋。萬秋聲就這麽披著滿頭綢緞般的水藍色長發,沒有打理有些鬆垮的衣衫,就這麽走到了長廊外。“陛下?”萬秋聲叫了一聲,便看到那坐在長廊上的少年緩緩轉過頭來。萬秋聲已經見過程解意兩次,每一次他都以為自己已看程解意看得夠了。他的眉眼是什麽模樣,鼻子是什麽模樣,紅唇如何誘人啜吸,臉型如何優美流暢……但隔了幾日,現在再看到程解意,萬秋聲仍像是第一次見到他一樣怔愣了片刻。少年拉起了身側三分之一的細竹簾,足夠讓外邊的陽光照入長廊,也不會讓街道上的人看見他。陽光親吻著他的側臉,鴉羽般的睫毛在陽光照耀下泛著點點金色,他像是有些驚訝萬秋聲就這樣醒了,嘴唇微微張開,他抱著一束幾乎撐滿了他纖薄胸膛的木芙蓉,似乎正想將它們放入地上的白玉花瓶中。幾枝淡粉生白的木芙蓉落在地上,挨著程解意的腳尖。程解意今日穿了襪子,宮中的襪子這季節大多用白色的絲綢製成,因此那點花瓣落到襪子上時,粉色的花汁便染了一點在少年的腳尖,瞧著像是少年的腳上不小心擦過了點胭脂。“萬將軍,你醒了,”程解意將選好的木芙蓉放入花瓶中,朝萬秋聲微微一笑,“我閑著無事,便與侍女們在後院采了些木芙蓉。”“……為什麽要采?”萬秋聲問。“致歉,還有……我想將軍也許會喜歡。若是不喜歡,我迴去時便帶走,絕不讓將軍憂心。”少年抿著唇,像是有些緊張萬秋聲的反應。萬秋聲沒說話,隻上前幾步在程解意麵前單膝跪下,一手捏起程解意的腳踝來。“萬將軍?!”程解意大驚失色,萬秋聲這麽跪下一躬身,他身上那本就鬆垮的衣衫便滑到了肩頭,露出了從鎖骨到腰腹的大片肌膚。那肌膚白得耀眼,程解意都不好意思不知是要撇過頭去,還是讓萬秋聲先穿好衣服。不,讓人穿好衣服這句話怎麽聽都覺得不是很對。然而萬秋聲隻動手除下了程解意的襪子,喚來侍女取雙新的來。“這花我很喜歡,隻是陛下以後無需親自去采。”萬秋聲又牽起程解意的手,仔細打量著少年細滑如絲綢的手有沒有被花枝傷了哪裏。宮中幾日前就有消息傳來,這位冷宮中的小王子是會武的。雖然不知功法為何,但卻能一劍削下三百丈外的仙人騎鳳像,顯然與外表不同,新王並不孱弱。可萬秋聲就是忍不住擔心,這少年獨自坐在長廊外,還趁他睡著跑到後院去與侍女摘花,連他都未曾有過這樣的待遇。“我的那些侍女,一定與你說了很多話吧?”萬秋聲問。“也不是很多。”程解意搖搖頭,侍女們隻是在征求他的意見,基本上程解意一開口,侍女們總要愣上好一會。程解意知道笙歌長樂是戀聲一族,擔心又惹出什麽麻煩,之後就都閉口不言,隻比劃。萬秋聲聽了答案還是有些不滿,他蹙起眉,像是有些生氣,但又不是對程解意生氣。他輕歎一聲,拿起那瓶花,對著光看去,瓶中的木芙蓉都生得極好,花瓣厚重,層層延展,顏色層次分明,再巧手的畫師也調不出這樣燦美的色澤。萬秋聲手指輕輕拂過重重花瓣,花上像是也沾染了程解意的香氣。想來程解意是看到了內室裏的擺設,便猜到萬秋聲喜歡木芙蓉吧。這點心思別人做來萬秋聲會覺得有些思量過重,但程解意這麽做,他也知道程解意是有目的的,但萬秋聲卻無法生氣。就像一隻剛出生的毛絨絨的小兔突然噗嘰一下撞到人的心房上,軟綿綿暖唿唿,誰又氣得起來呢?“陛下今日是第一個到我這來的嗎?”萬秋聲放下花問。“我今日隻來找你,”程解意抬眸一笑,“我雖不知當初將軍給我玉葉的用意,但那到底是將軍給我的,但我卻沒有保護好。”“再次向您致歉。”程解意臨出宮前確實投了幾次骰子,次次數字都不一樣。程解意就決定先去找最該找的人——萬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