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官在這時突然感謝起以前那些排擠他的同僚來,今日便是真鬧起來,他死在殿上也無怨無悔。隻是臨死前要是能和那位新王說上兩句就好了。新王原名明語,好啊,這真是個好名字啊。司禮官就跟喝了假酒一樣,臉色潮紅,十分上頭地念誦著祝禱文。程解意站在殿上高處,總擔心今日登基大典不順利。他一出來,那些王公大臣們就像是集體暈車一樣,看起來好像連站都站不穩。這樣以後他治理國家,到底手下還有一個能用的沒有?而站在台階下的還有一個沒見過的紅衣美人居然帶刀上殿,至於站在那紅衣美人身旁的那位萬秋聲將軍……現在他正眼神熾熱地仰頭看著程解意,手指微微拂過自己的鎖骨處,不知為什麽程解意也覺得鎖骨處墜著的那片玉葉正在發熱。……看來是沒辦法把昨夜的事當做夢一場忘記了。程解意想著要是登基大典後,萬秋聲真的要來向他求親,他就當場承認自己是個文盲。因為是個文盲,又從小養在冷宮,每天隻能見到一個又聾又啞的老宦官送飯,沒人教他讀書習字,也無人與他說話,所以什麽世情都不知曉。不知者無罪,請萬秋聲原諒我吧。↑上邊這些話程解意昨夜想了好一會,才想出來的對策。說實話還是更好些,這樣哪怕會激怒萬秋聲,也不至於……發生什麽不可控的事吧?等到那悠長的祝禱文儀式結束之後,那位喝了假酒的司禮官便再次重重叩在殿上,連同其他王宮大臣們一起,然後就不起來了。程解意看了一眼月江漣,月江漣點頭示意。“平身。”程解意輕聲道。這聲一出,下邊的人卻一動不動。程解意原以為他的聲音太小,便又提高嗓門叫了一聲。隨之而起的,則是山樓夜長刀微響的聲音,一旁的萬秋聲眼疾手快地伸手摁住刀柄,以免山樓夜真的長刀出鞘。“大殿染血,是為不吉。”萬秋聲搖頭。因著這帶著殺氣的金屬刮擦聲響起,殿內那些愛美成癡,故意不起身想再聽聽新王玉聲的王公大臣,就像被人用刀貼著脖子恐嚇一樣,嗖地一下跳了起來。接下來便是各部與宗室們向新王道賀。因著山樓夜在旁邊看著,那些王公大臣沒再出幺蛾子,隻是每人上前叩拜見禮時,都會露出一種令程解意不太舒服的表情。……就像眼睛裏長出了舌頭一樣。程解意輕咳一聲,那些宗室的王公醒過神來,便立刻退出殿外。他們互相看了一眼,便相互拱手笑道。“方才真是失態。”“可……新王的模樣著實……”王公們覺著這裏還是會被殿內的人聽到,便又閉上嘴,又往殿外站得遠了些,才輕輕撫掌讚歎。“妙啊。”這些王公並沒有要向程解意求親,因此也不會直言其美,隻是新王容貌之盛,還用得著人說好看不好看嗎?殿外一派歡聲笑語,殿內程解意站在禦座前,有些緊張地等來了今天的重頭戲,兩位將軍上前覲見。“山樓夜。”山樓夜上前時,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在前邊加個“臣”字,月江漣和司禮官也沒糾正,他們知道若是出言糾正,山樓夜正好不管不顧大鬧一場。程解意看著底下那名紅衣美人,這才知道脫下盔甲的山樓夜原來生成這副模樣。竟是豔色無邊的美人。隻是脾氣也如他紅色的頭發一般火爆。“山將軍。”程解意朝山樓夜點點頭,露出了一個溫和親善的笑容。山樓夜看著程解意的笑,下意識地要避開視線,但又覺得憑什麽,又用力仰頭望了迴去。自那天迴去之後,山樓夜就一直睡不好。無論是吃飯還是睡覺,他總會想起程解意。山樓夜總以為自己不是那等隻觀外貌的膚淺之徒,這兩日他的情緒起伏不定,從惱怒到惱羞再到現今的接受。不過這個接受隻是山樓夜認為自己會如此在意那位冷宮小王子,是因為……“我可憐他。”“好不容易才從冷宮踏出來,以為此身將得自由,卻被月江漣那種人推上王位。”“人命何其貴重,便是那個冷宮裏的小王子,也不該為了王位丟了性命。”“他那樣沒見過世麵的,應該與我迴南部炎火神木,才算不枉此生。”山樓夜與身邊信重的副官說著自己思索了整整兩日得出的結論,全然沒發現站在他身後的副官,雖然嘴上說著“是,將軍大義”,心裏卻想著要去找神官求點符,燒了給山樓夜喝。這位從家鄉一路燒到帝都,不知殺了多少王城軍的將軍在胡說八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