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解意看著窗外那徐徐落雨的天空,如果他真的是那個自小便生活在冷宮中的王子,那麽每到這時,應該會站在屋簷下看雨吧。不過現在程解意沒有看雨的時間,他還需要多了解這個世界的事,還有這三位能夠左右王位的將軍的事。“會看書。”程解意朝月江漣輕輕一笑。“我從未去過王宮的書館,將軍待會要是無事,能再與我多說說關於其他將軍的事嗎?”“我總擔心他們,不滿意我。”“但我會努力的,會成為配得上這王座的王。”少年神色認真,一副真的要肩負這個國家的模樣,月江漣便抬手摸摸程解意的發頂。“他們會滿意你的。”程解意下午與晚餐後的時間便都在書館中度過,但那其實不算什麽從容閱讀的環境。王宮裏的清洗還未結束,大批宮女與仆從都被絞著送出宮外,等待流放。那些淒厲的叫聲,即使在幽深的書館裏也依然聽得到。但程解意已經救下了年幼的王子與王女,卻不能阻止月江漣將宮女仆從流放。“新王登基總要大赦,因此我不會殺了他們。”但卻不能再讓禍患留在宮中。脫下鎧甲,換了一身輕軟黑色長衫的月江漣抬手輕輕捂住程解意的耳朵。“隻是他們確實太吵,您便再等等吧。”月江漣神色溫柔,但手指的溫度卻是冷的,就像無感情的冰冷玉石,冬日凍湖上的冰。見著程解意瑟縮了一下,月江漣便將手收了迴來,眉頭微皺。“冷著您了?”“還好,”程解意揉揉自己有些發紅的耳朵,“將軍的體溫好低啊。”月江漣便笑了笑,抓起一旁還在試圖拔下嘴上冰塊的魂鳥放到程解意身邊暖暖。“冰原上的人總是這樣,唯有……的時候才會熱起來。”月江漣隱去中間的話,屋外的人聽不見,但程解意卻是聽見了的,他下意識地抱緊魂鳥,卻見月江漣麵上表情不變,依然拿著地圖與程解意說著這個國家的事。仿佛剛才程解意聽到那些有些過火的話,月江漣一個字也沒說。“山樓夜雖衝動,但觀他今日對您,大約也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月江漣便卷著地圖便說道,隻是在指尖碰到笙歌長樂山的地圖時,還是停了停。“唯有萬秋聲您需要多加小心。”“他不是什麽良善之輩。”-晚上程解意被月江漣送迴寢殿裏,這座屬於新王的巨大寢殿,鋪滿了白玉石,內裏隔著書房,會客房,兩間左右對齊的耳房,還有擺滿了軟墊,還有高床軟枕,紅絲絨床簾從高處直墜到地麵。空氣中還有新家具才有的鬆香,程解意站在原地,便聽月江漣道。“布置匆忙,您今晚便先將就一夜。”程解意搖搖頭,直說“很好”,月江漣便想到過去程解意住在那隻有一株桂花盛開的破敗小院中,不知過了多少淒風苦雨的日子,便對程解意更為憐愛。“今後……您隻會有更好的。”月江漣說完之後,並沒有在寢殿內多待,他不想讓程解意初登基便有新王不檢的名聲。等身後的門關上,月江漣的腳步聲漸漸消失,程解意便覺這座寢殿實在安靜極了。因為聽不到半點聲音,他還是有些不適地走到寢殿旁的雕花窗格邊。他脫了鞋站上軟榻,抬手輕輕頂起窗戶,便看到殿外的風雨已停。殿外院中滿是雨後泥土的氣味,雨淋得院中的花蕾都已緩緩綻放。淺白淡粉,月藍豔紫的花在窗下一朵挨著一朵盛放著。天上銀白的皎月光輝灑在花瓣上,像是給它們鍍上了銀輝的外衣。“您喜歡花?”程解意聽到這聲音的時候微微一愣,這聲音委實好聽,等他循聲望去時,便見到一人自殿外的牆頭上一躍而下,輕盈地踩著一地花瓣走到程解意窗下。“哎呀……原來我等的新王,主公原是生得這般模樣。”那名穿著水藍色長衫,一頭水藍長發用銀色發帶綁起馬尾,那張慵懶華貴的臉在銀白的月光下越發曼妙美麗。隻是這人在看清程解意的臉時便忍不住微瞪眼,上下打量著程解意,就像看著自己未來的戀人一般眼神熾熱。“我就說月江漣怎會做吃力不討好的事。”“山樓夜又怎麽沒有毀了半座王宮就走……”“原來如此。”“幸好我今夜沒忍住好奇提前入宮來看……”萬秋聲正想與那美的不似凡人的新王再說些什麽,卻見那窗戶就這麽突然砰一聲合上了。……我做了什麽?雖然剛才確實起了輕薄之心,但何必這樣急急關上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