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喝彩值進賬亢奮的提示音,就猶如一口大鍾一樣,將李世信震的飄飄欲仙。


    一百二十萬......


    單次。


    電影還特麽沒放完呢啊!


    啊......


    坐在第四排最佳觀影位置,看著腳下那一顆顆因為抽噎而聳動的韭菜(劃掉)人頭,李世信的臉上浮起了兩片潮紅,眯起來的眼睛裏,染上了一層霧氣。


    這種感覺......


    雅達!


    在老頭心中一聲伴隨著舒爽的哀嚎中,大熒幕上的劇情,已經進行到了影片的最後一段。


    第九幕的故事,已經開始。


    大智走了,就像他懵懵懂懂的闖進這個城市一樣突然。


    他似乎沒來過這個城市一樣。


    但是他到過的地方,卻感覺少了些什麽。


    廣電《洪山幫您說》節目組的辦公區,雖然節目被領導下令停播整頓,但是人們仍然繁忙成一片。


    隻是和往日不同的是,之前的說說笑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壓抑的沉悶。


    “小孫啊,台裏要的那個節目排表你做完了沒有?趕緊的,剛才總編那麵跟我要呢!嘖,開水怎麽沒了啊?唉,我放在這的那份藍色封皮的文件呢?大智!大......”


    一個人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坐到辦公位上對同時招唿了一句之後,拿起了手裏的水杯。他習慣性的叫了一聲,可是叫到一半的時候,他愣住了。


    辦公區裏,所有的人都將目光匯集到了他身上。


    在同事們複雜的目光之中,那人苦笑了一下,默默的起身走到了飲水機旁。


    看到那正在燒著,還沒有達到溫度的熱水區,他搖了搖頭。


    “我聽說,大智連工資都沒領就走了。”


    一片沉默之中,有個小姑娘輕聲的嘟囔了一句。


    “嘿,他可能是真的傷心了。”


    “是吧。他為了丁丁,做了那麽多。最後卻連見麵都見不到,他那麽簡單的一個人......”


    “嗨,我還想著,要是大智在的話,咱們辦公室這個季度能出個十佳員工呢。”


    馬上,就有人附和了幾句。


    但是換來的,確實更加長久的沉默。


    角落的辦公室裏,感受到外麵的壓抑,洪山放下了手中的打火機。


    他拎起了外套和車鑰匙,在一片沉默之中走出了辦公區。


    ......


    逼仄狹小,完全可以歸屬到城市化建設汙點那一類的貓尾巷,進豪車的機會不多。


    而像洪山這種城市的名人,更是一個奇景。


    當洪山問起圍坐在巷子口大牌的鄰居們大智家的時候,人們熱情的帶著他走到了一個附著在筒子樓旁的違章建築裏。


    那突兀低矮的小房,就如同不應該在這個社會裏生活的大智一樣。


    “大智迴來之後,就一直把自己鎖在裏麵,我們都勸了整兩天了。洪先生,您會說話,您好好說說他!”


    “是的嘞,再怎麽樣也不能不吃飯的嘛!人是鐵飯是鋼啦!”


    站在大智家的門前,看著門口那些不知道是誰送來的,已經摞成了小山的餐食,洪山皺起了眉頭。


    他走上了前去,在鄰居們的幫助下把食物挪開,輕輕的敲響了房門。


    “大智啊,我是洪山。你在裏麵嗎?”


    屋子裏麵靜的如同是一個墳墓。


    “大智,我知道你很傷心。但是你這樣可不好,你看看,鄰居們都惦記著你呢。聽話,把門開開。”


    依然沒有人迴應。


    “大智!你這個樣子讓我很失望!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關心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氣。趕緊把門打開!我告訴你,你這是逃避!沒錯,丁丁沒找迴來,你很傷心。但是這不是你自暴自棄的理由!你之前怎麽跟我說的來著?你一定要把丁丁找迴來的,對吧?”


    “為了你,我失去了我的節目,自毀前程。小藝也跟著他媽媽走了,我都沒來得及去看看他!就為了幫你找丁丁!現在算是怎麽迴事?!快門,快開開這該死的門!”


    任憑洪山聲色嚴厲,任憑洪山軟語相勸,裏麵依舊巍然不動。


    看著那道緊閉的木門,洪山深深的吸了口氣,退後了兩步。


    然後,使勁的踹向了那道該死的門!


    嘭!


    本來就不結實的門被踹開了。


    可是看著裏麵的景象,所有站在屋外的人,卻都愣住了。


    那狹小而逼仄的客廳裏,出現了一座堡壘。


    由不知道幾千個五顏六色的千紙鶴,磊成的堡壘!


    在夕陽的映射下,那些千紙鶴泛著五顏六色的光暈,將那雜亂的屋子,映射得如夢似幻。


    透過那些千紙鶴的縫隙,可以看到隱隱約約的一個人影,正死了一般的坐在那裏。


    原來那不是千紙鶴匯聚成的堡壘,隻是一個絢爛至極的墳墓。


    “大智,你還好嗎?我,可以進來嗎?”


    聽到洪山那小心翼翼的聲音,墳墓裏麵的人微微的抬了抬頭。


    “這裏沒有太多的地方。房子很小,太,太擠了。”


    聽到大智的聲音,洪山長長的鬆了口氣。


    他向前走了一步。


    “沒關係,我以前住過浦東出租屋,擠一點沒關係。”


    “我把大家害慘了。真的,我把大家都害慘了。”


    哪怕在極度的傷心中,大智仍然著頭,懺悔者自己。


    “沒關係,大智。沒關係的,我們可以接著去努力。我還可以替你找十年,直到把丁丁找迴來。但是你要讓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麽,好嘛?”


    “求求你了,大智。”


    蹲在那千紙鶴的墳墓前,洪山幾乎用哀求的聲音,商量著。


    隨著他富有磁性,充滿了說服力的聲音,墳墓裏的大智抬起了頭。


    兩道目光,終於會聚到了一起。


    “我看到你那雙充滿了善良的眼睛了,他們說你辭職了。怎麽能辭職呢大智?”


    “丁丁不需要我了,我找不迴丁丁了。”


    大智的聲音裏帶了哭腔,他那雙疲憊至極的眼睛裏,滿是絕望。


    “她有了新家了,他不需要我了。”


    “這是誰告訴你的?派出所的人?還是丁丁的養母?”


    洪山皺起了眉頭問到。


    “不,不是。不是他們說的,是我自己,我知道。”


    “哈!”


    看著大智那沮喪的臉,洪山氣笑了:“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這麽蠢的話。大智,聽我說。丁丁會迴來的,所有人都希望丁丁迴來,和你繼續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你知道這有多難嗎?很少有人能得到這麽多人的支持,就連我都沒有過。但是你必須為她去爭取!你知道嗎,你必須去爭取,不能在這裏封閉自己。”


    嘩!


    墳墓的頂,被一個高高的身影給頂破了。


    當著所有鄰裏和洪山的麵,大智崩潰了。


    崩潰的是那麽的徹底。


    他一圈一圈的轉著,使勁的咬著自己短短的指甲,一張疲憊的臉上即刻就布滿了潮紅,額頭上的青筋條條暴起。


    他歇斯底裏的把身體勾到極致,然後狠狠的用腳剁著地板。


    “我試過了!很努力的試過了!”


    他的崩潰,讓洪山也激動了起來。


    “大智,你需要更努力!”


    “你根本不明白!你根本不...不明白!”


    大智揮舞著雙手,猶如一個傷心的孩子般,毫不克製的宣泄著自己的情緒。


    “我不明白什麽?”


    “你不明白一次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嚐試,卻沒辦法成功的感覺!你生來就很完美,我卻生成了這樣!你很完美!像你這種人,根本不懂!”


    麵對大智歇斯底裏的怒吼和控訴,說著完全不像是大智風格的話,洪山的眼睛裏滿是震驚。


    他將手拍在了自己的胸膛。


    “我這種人?”


    “是的,你這種人!你根本就不懂受傷的感覺。因為你沒感覺,你這種人沒有感覺!”


    “放屁!”


    嘭!


    洪山被徹底的激怒了,他一腳將那些千紙鶴踹了個橫飛四濺。


    幾乎是頂著大智的鼻子,站上了前去。


    “你混蛋!你以為隻有你在受苦嗎?我來告訴你我這種人怎麽樣,我覺得失落,渺小又醜陋,可有可無!我老婆和別的,比我完美的男人亂搞,給我戴綠帽子!我的兒子討厭我,他和我說話的甚至都不叫我爸爸!我隻想給他更好的生活,卻不想忽視了他。他那天在賽場看著我,眼睛裏全是失望,他甚至說我還不如你這個傻子!我每天早上起床都會感到失落,我環顧四周,所有人的家庭好像都很幸福,我卻做不到。不管怎麽努力,好像都是錯的。我他媽不管做什麽,都永遠做不到最好!”


    洪山的表情扭曲著,黃豆粒大的眼淚順著鼻子旁的法令紋串串的落下。


    說著說著,他蹲在了地上,將臉埋進了膝蓋裏,徹底的痛哭了起來。


    看著和自己印象中完全不一樣,絲毫看不出來厲害,甚至比小孩子還要脆弱的洪山,大智冷靜了下來。


    他緩緩的蹲了下去,將手掌按在了洪山的肩頭。


    “你已經夠完美了。洪老師,厲,厲害的洪老師。”


    看著不斷聳動著肩頭,一個勁兒搖頭的洪山,大智緩緩的張開了懷抱,將他抱在了懷裏。


    兩個徹底撕去了偽裝,把自己最柔軟的部分展現給對方的男人,在散落了一地的千紙鶴中,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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