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能夢境還在繼續。


    被青樓花魁選中的阿彩,跟著花車中的姐兒一起來到了大懷恩寺。


    自從被阿娘瞞著老鴇偷偷生在了茅房中的阿彩,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熱鬧的景象。


    曹衙內的百金彩頭,吸引了全城的勾欄花魁,而普天之下有漂亮女人的地方便不缺男人。


    幾十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青樓頭牌雲集,讓懷恩寺的香火都染了一層胭脂味兒。整個寺廟周圍,更是如同趕集一般人群熙熙攘攘。


    諾大的寺廟之中,更是早已被前來看那高僧能否抵住頭牌姐兒風情的人們擠得水泄不通。


    “這人也太多啦!都看不見那誌北長什麽模樣。都說這一代僧侶之中,論儀表才學,誌北大師是首屈一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嗬、你聽說的怕是淺了。我可是聽說這誌北乃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先皇尤其寵愛,隻是年少是癡迷佛道在先皇駕崩之後出家為僧。若非如此,怕是金殿之中……”


    “慎言!如今聖上龍體欠佳,這等事情也是亂講的?”


    “啊、是是是。你看,在下晌午吃多了酒,有些頭暈,先行告退,先行告退!”


    在周圍一旁鬧哄哄的議論之中,阿彩隨著青樓中的頭牌向講經壇前走去。周圍人群見到她這一行,紛紛讓出出路。


    但是此時的阿彩心已經不在這裏了。


    他甚至已經能聽見阿彩那噗通噗通跳得如同擂鼓一般的心髒,通過她的視角,李世信仿佛看到了一隻被獵人捉住,時刻準備逃跑,尋找脫身路徑的小獸。


    終於,就在幾十名花魁雲集在講經堂之前,準備各顯神通去勾那高僧還俗之時,趁著身邊兩個龜公不注意,阿彩悄悄的混進了人群之中。


    周圍的喧囂仿佛在她脫離青樓隊伍的那一刻,停止了。


    隻有那一刻似乎要跳出胸口的心髒,還有那一雙越跑越快的小腳……


    “阿彩!你個殺千刀死哪兒去了?!”


    “娘的,人跑了!”


    “找!這麽多人,她跑不遠?找到了給我打斷那個賤婢的雙腿!”


    一陣唿喝咒罵,從躲在寺廟暗處渾身抖若篩糠的阿彩身旁響起。


    ……


    不知不覺,天黑了下來。


    一個青樓的賤婢跑了,在這一天發生的事情中不過是一枚小小的浪花。


    到了晚上的時候,誌北大師在幾十名才貌身段冠絕京城的名妓,施展了或文雅或鄙俗的各色手段中將整卷《心經》講完,並和大懷恩寺方丈辯了兩個時辰的經,期間目不斜視,視紅顏如糞土,氣煞勾欄佳人的軼事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


    可是在誌北的僧舍之中,誌北的經還沒辯完。


    “女施主,大懷恩寺佛門清淨,若你也是奔著那百金賞錢前來的,那貧僧倒是要勸施主一句,莫要白費心機。貧僧一心向佛,紅粉骷髏在貧僧眼中並無差別。女施主,還是請迴吧。”


    看著麵前身著一襲白色僧袍,一顆大光頭下雙眼微微閉合,手中持著念珠不斷撥動僧人,慌忙中隨便找了個地方躲藏起來的阿彩止住了顫抖。


    “大師,我隻是青樓中的一個小婢。並非是來引誘師傅,也絕不想要那百金的賞錢,隻是受不了老鴇和龜公的毒打,才趁著法會逃了出來。求大師不要聲張,讓我在這裏藏上幾天,等風頭一過,我便離去!大師,我要是被捉迴去,就沒命了呀!求大師高抬貴手,救我一命!”


    麵前跪地求饒的丫頭,隻是讓誌北垂了垂眼皮:“阿彌陀佛。女施主,根身器界一切鏡相,皆是空花水月。迷著計較,皆是徒增煩惱。佛門清淨地,留不得你,你還是走吧。”


    “大師,我真的沒有騙你!你要是趕我走,我就真的死定了!”


    “阿彌陀佛。世人多命,命中注定,天命不可違。”


    “被捉迴去,我會被打死的!”


    “祝女施主來世投個好胎。”


    看著麵前僧人麵對自己的苦苦相求,波瀾不驚,跪在地上的阿彩愣了:“你是不是以為我這都是在說謊,在耍心思,在算計你?”


    “阿彌陀佛。施主要是再不走,貧僧可就要喊人了。”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夜巡沙彌的聲音。


    眼看著麵前一臉佛像的誌北起身要去開門,好容易才脫離魔爪的阿彩不禁慘笑:“我本以為這寺廟中有佛,佛能渡我,才冒險藏在這裏。原來都是假的,佛也騙人,連佛也不願理會一個青樓賤婢。和尚,你在法會上說的,原來都是假話!”


    “我整整一個下午在你房中對佛像跪拜奉上敬意,求免去災禍。你卻告訴我世人多命,命中注定,天命不可違。便是連那強盜都知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道理。你卻跟我說,佛修來世?”


    聽到這話,誌北腳步一頓。


    “我佛無善無惡,隻待眾生平等。”


    “你放屁!眾生平等,為什麽還分菩薩,比丘,護法?這寺廟中為何還分方丈沙彌?眾生平等,為何別人生來錦衣玉食,可以一擲千百金隻求看個熱鬧,而我從生下來便要忍受毒打,被人欺辱?!”


    嗤。


    隨著一聲質問,阿彩掀起了自己的衣袖。


    看到她一雙胳臂上縱橫交錯的鞭痕,新傷老疤交錯盤紮,誌北開門的手微微一頓。


    門外的沙彌說笑著走過,僧舍的門,到底還是沒開。


    ……


    誌北在京城足足駐留了七天。


    七天之內,幾十名勾欄頭牌每日點卯一般的到來,也每日用盡風騷後失望離去。


    到了第八天,京城之內已經傳遍了誌北的高僧清名。


    也就是在這一天,誌北收拾好了行裝,對著在僧舍內藏了八天的阿彩道了別。


    “貧僧要走了。”


    “師傅要去哪兒?”


    “也許是天涯海角,也許是西方極樂。”


    “能帶我一起去嗎?”


    “你是女人。貧僧雲遊四方,帶著你多有不便。”


    麵對入定般連看都不看自己的誌北,阿彩皺著鼻子笑了。


    “我是女人,可我也能是任何人呀!”


    在誌北疑惑的目光中,阿彩打開了她即使逃跑時也沒忘了帶的木箱。當著誌北的麵,從裏麵一一拿出了刷子,脂粉和刮刀。


    半晌之後,阿彩不見了。


    一個眉清目秀的禿頭沙彌,出現在了誌北的麵前。


    “你……”


    看著整個變了一人,就連眼眶處那猙獰的胎記都消失不見了的阿彩,一向波瀾不驚的誌北瞪大了眼睛。


    “都是假的。我阿娘說,我的命賤,生下來便在煙花之地。但是命已經賤了,就不能再像她那樣哭,這輩子都沒有清白身。於是從我出生那一刻,便毀了我的容貌。她得了花柳臨死之前,將畢生收集到的妝容手法教給了我,讓我不論如何都要做個醜但幹淨的賤婢,找機會逃出去尋個好人……然後……然後……”


    看著皺起了眉頭的誌北,阿彩咧開了嘴:“反正現在我逃出來啦,你是個好人。就讓我跟著你吧!我給你背囊拎經,給你洗衣化緣,你就當收了個徒弟,如何?”


    “阿彌陀佛。你是女人。”


    “佛說眾生平等!”


    “阿彌陀佛,你……強詞奪理。”


    “你要是不答應,我現在就叫人,讓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原來名滿京城的誌北大師,這些天僧舍裏一直藏著個女人!”


    “阿彌陀佛,你……不講道理。”


    “我是女人!”


    “唉、算了。”


    當天,誌北大師帶著一個小沙彌一起,離開了京城。拿著度牒路引,沿著官道一路雲遊而去。


    隨著阿彩的視角,李世信默默觀察著。


    和此前在青樓時的沉悶不同,這一路上,阿彩每天為自己補妝維持著沙彌的麵容騙過所有遇見的路人,白天背行李趕路化齋念佛,晚上誦經洗衣做功課,雖然比青樓之中還要辛苦,但是她的視界裏有了色彩。


    雖然念著佛號背誦著佛經,但是心還是俗心。


    不知道從什麽是後期,行路時阿彩因為越來越多的盯著那道偉岸的背影而摔跤。洗衣時,常常會對著帶著他氣味的衣服犯花癡。


    這種喜歡,也並不總是悄悄的。


    趁著和尚不注意的時候,她在那天天被和尚捧在懷裏敲的木魚裏,刻下了“阿彩”的名字。


    偶爾也會更大膽一些,問一些出格的問題:“喂,你真的不會對這世上任何一個女子動心麽?”


    “在我眼裏,紅粉與骷髏無異。”


    那天晚上,阿彩把自己的臉畫成了骷髏鑽進了和尚的房間。


    和尚嚇得尿了褲子。


    偶爾,阿彩也會搗亂。


    “和尚,你天天念經,什麽時候是個頭啊?不如你別念了,好好看看我。你喜歡什麽樣子的紅粉,我能畫出來!”


    “阿彌陀佛。看見這念珠了麽,每將所有的佛經都念完一遍,我就攆一顆珠子。一百零八顆珠子攆了一圈,便撥一下這數珠。這十八顆數珠撥滿了,我便不念了。”


    “念夠了?”


    “不,是念成了。那時候,我便徹底脫了凡心,可以成佛了。”


    “那要猴年馬月?”


    “總有那麽一天的。”


    “不然在那之前,你試試還個俗?”


    “你走,現在就走,雇一架馬車走!”


    “好了好了,我逗你的!”


    就這麽,一年多平靜的生活轉瞬而逝。


    突然有那麽一天,官道上突然出現的兵士,打亂了這平靜。


    民間開始傳起了內臣勾結領兵元帥發起宮變,當今聖上已經駕崩,所有王族已被斬首的消息。


    接著阿彩的視角,李世信看到了一向不悲不喜的誌北聽到這個消息後,神色中顯出了慌張。


    正當誌北連夜收拾好了行囊,準備去鄉下偏僻處之時,大街上出現了畫著他麵相的告示。


    叛軍的手筆,比當初的衙內公子闊綽多了。


    活的誌北值良田百傾,死的誌北值千金。


    “告示上的那個和尚,就在這裏!”


    客棧中。


    聽著外麵的唿聲,誌北不禁慘笑。


    “阿彩,你走吧。我的身份,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留在這裏,隻有死路一條。”


    看著窗外拿著鐮刀叉子,一個個眼中滿是貪婪,紅光滿麵的人們,誌北念了一聲佛號。


    身後,沒有響應。


    “阿彩,你聽到沒有?”


    碰。


    當他迴頭的時候,一隻花瓶砸在了他那顆大光頭上。


    “你……”


    隨著阿彩的視角,李世信看著誌北兩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在人們的唿喝聲中,阿彩再次打開了那個木箱子。


    銅鏡之中,那個帶著決絕和微笑的沙彌,隨著刷子的揮舞,變成了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誌北。


    然後,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誌北,又隨著刷子的揮舞,變成了沙彌。


    看著變成了沙彌的誌北,阿彩笑了。


    “我阿娘臨死前說,讓我不論如何都要做個醜但幹淨的賤婢,找機會逃出去尋個好人,然後不論如何都要跟他在一起。她說人這一生不長,隻要能幹幹淨淨的,就能大膽一點的去愛一個人……”


    這一天,小城裏陷入了狂歡。


    因為眾人捉住了新皇帝重金懸賞的前朝皇室餘孽,據說是前朝皇帝的親弟弟的誌北和尚。


    至於那個告示中沒提及,不知怎麽處於昏迷中的沙彌,則是被人扔出客棧。


    次日,小城裏陷入了恐慌。


    一群愚民以欺君之罪被下了大獄,驗身官拎著一顆眼眶上帶著猙獰鬼爪的人頭,罵罵咧咧的迴了州府。


    湖雲別墅的陽台上。


    李世信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三次了,都特麽這樣。


    敢情失傳的意思就是得體驗一把鬼門關是嗎?


    下次能不能來個不失傳的啊魂淡!


    滴!


    【失傳的化妝術】技能夢境結束,技能已完全掌握。


    說明:真正的巧奪天工,是讓自己變成最美的人,還是讓心上人看到最美的自己呢?或許,都不是。


    看到說明之後出現了一個尾綴,李世信眉頭一挑,默默的從係統之中提取出了那一串念珠。


    果然,念珠的說明也發生了改變。


    【檀木老念珠】x1,說明:佛說五蘊皆空,方能放下心中執念。但有些執念,便是連佛也放不下。所以108顆珠子,缺了一顆。


    正當李世信輕輕的盤動手中念珠,逼上眼睛迴想夢中點滴之時,樓下的安小小傳來了一聲咋唿。


    “老鐵們,我安小小今天拚了。隻要關注超四十二萬,我明天就直播鐵鍋燉自己!”


    唉、


    這個憨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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