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你都是輕的。”顧北弦漫不經心地說完,隨手撣了撣袖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那動作,雖優雅,卻帶著掩飾不住的嫌惡。


    眨眼之間。


    楚鎖鎖仿佛從天堂,墜落地獄。


    好半天,才接受這個巨大轉變。


    她捂著臉,心裏百般不甘,卻故意裝傻,“北弦哥,你為什麽要打我啊?我到底做錯什麽了?”


    說著說著,她又委屈上了。


    眼淚在眼圈裏直打轉轉。


    “昨晚你做了什麽,自己清楚。若再有下次,就不是一巴掌這麽簡單了。”說完,顧北弦冷漠地轉身。


    背影清冷決絕。


    修長手指拉開車門。


    長腿一邁,他俯身坐進去。


    沒多久,司機和助理也來了。


    兩人上車。


    司機發動車子。


    油門一轟,引擎巨響。


    汽車排氣管排出來的尾氣,嫌棄地噴在楚鎖鎖的小腿上,一溜煙地開走了。


    楚鎖鎖被噴得灰頭土臉。


    顧北弦關上車窗,拿起消毒濕巾。


    抽出一張,反複地擦拭右手。


    從掌心到手指,每一根都擦拭遍了。


    仿佛上麵沾了多髒的東西。


    記憶裏,楚鎖鎖雖然嬌氣一點,做作一點。


    但是起碼人不壞。


    隔了三年,她居然變成這麽一副樣子。


    滿腹心機,挑撥離間。


    謊話連篇,顛倒黑白。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和以前,簡直天差地別。


    四十分鍾後,顧北弦迴到酒店。


    蘇嫿睡醒了,正在衛生間裏洗臉。


    顧北弦走進去,擠了洗手液,反複洗手。


    洗了一遍,又一遍。


    洗到第三遍的時候,連蘇嫿也覺得詫異了。


    她忍不住問:“你的手碰什麽了?怎麽洗這麽多遍?”


    顧北弦不緊不慢地衝洗著手指,說:“碰到了個髒東西,心裏有點不適,多洗幾遍,心裏會舒服點。”


    蘇嫿頓了頓,拿毛巾擦幹淨臉上的水。


    手覆到他的手上,幫他洗起來。


    顧北弦反手握住她的手,聲音調柔說:“你能來看我,我很開心。但下次別這樣了,太累。”


    蘇嫿嗯了一聲。


    心裏卻在想:不趕過來親眼看看,心裏更累。


    像喉嚨裏梗著根刺,紮得肉疼。


    畢竟楚鎖鎖說得太惡心了,居然說她和顧北弦在上床。


    這,誰能忍?


    蘇嫿幫他衝掉手指上的泡沫。


    關了水龍頭。


    顧北弦拿毛巾擦幹淨手。


    蘇嫿忽然抬起手臂,摟上他的腰,抱住,臉貼到他的胸膛上。


    就那樣抱著。


    久久都不肯鬆開。


    夫妻三年,她一這樣做,顧北弦就知道她有心事。


    他溫柔地摸摸她的頭,問:“怎麽了這是?”


    蘇嫿輕聲說:“我突然能理解你的心情了。”


    顧北弦微挑眉梢,“什麽心情?”


    “就上次我去龍腰村修複古帛畫,你每天都乘飛機去看我。接二連三,看到我和顧謹堯同框出現,你心裏一定很不好受吧。”


    顧北弦極輕地勾了勾唇,“是有點。”


    “對不起。”


    “我也有錯。第一晚,你被那個渾蛋欺負,我沒問清楚,就懷疑你。你當時一定很失望吧?”


    蘇嫿想了想。


    當時看到顧北弦時,她真的特別渴望他的安慰,特別渴望。


    她是外公外婆撫養長大的,和媽媽沒那麽親。


    可以說,顧北弦在她心中的地位,有時候,是超過媽媽的。


    結果卻被他劈頭蓋臉一頓懷疑。


    不過事情都過去了,後來他也哄她了。


    她對愛的人,不太記仇。


    隻對恨的人記仇,比如楚鎖鎖。


    楚鎖鎖帶給她的汙穢感和恥辱感,這輩子都忘不掉。


    同一時間。


    楚鎖鎖灰頭灰腦地坐上出租車,返迴酒店。


    沒迴自己房間,卻去了顧傲霆的房間。


    她捂著被顧北弦打得紅腫的臉,哭哭啼啼地向他告狀。


    “顧叔叔,就因為昨晚你讓我給北弦哥送資料,他就打我。長這麽大,我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


    她避重就輕,專挑對自己有利的說。


    不說她偷偷接聽顧北弦的電話,並故意向蘇嫿編造謊言,製造誤會的事。


    那副委委屈屈的樣子,顧傲霆看著挺心疼。


    他低下頭,好好察看了下她的臉。


    白皙的小臉,大半邊都腫了,印著五根清晰的手指印。


    可見顧北弦下手有多狠。


    顧傲霆怒意隱隱抬頭。


    楚鎖鎖眼淚汪汪地說:“我耳朵嗡嗡地響,聽你說話都聽不太清楚了,不知道聽力會不會受影響。等會兒,我得去醫院檢查一下。”


    顧傲霆頓時怒火中燒。


    一向很注重形象的他,擼起袖子,卡著腰,罵道:“這臭小子,反了天了!屁大點事,就敢打你!看我怎麽教訓他!”


    他拿起手機,就要給顧北弦打電話。


    被楚鎖鎖一把攥住手腕。


    她從他手中抽出手機,說:“顧叔叔,你別找北弦哥。一找他,他會更討厭我的。我沒想讓你教訓他,就是心裏委屈,沒處說。跟我爸媽說的話,會影響顧楚兩家的關係,隻能跟你說說了。說出來,我心裏好受多了。”


    她越是這麽說,顧傲霆越心疼。


    他盯著她紅腫的臉頰,說:“你坐著稍等一下,我去冰箱拿塊冰塊,給你敷一下。等會兒我讓司機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聽力。”


    楚鎖鎖乖巧地應了聲,走到沙發上坐下。


    顧傲霆走到冰箱前,取了冰塊,拿毛巾裹住,遞給楚鎖鎖。


    楚鎖鎖接過來,放到臉上敷著,紅著眼圈說:“謝謝顧叔叔。”


    “不用謝。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是我沒處理好。”


    楚鎖鎖嬌柔又懂事地說:“不怪顧叔叔,你也是一片好心。”


    顧傲霆溫聲問:“想喝點什麽?”


    楚鎖鎖想了一下,“酸奶吧。”


    “好。”顧傲霆打開冰箱,取出酸奶,倒進透明玻璃杯裏。


    端著杯子,走到沙發前,遞給楚鎖鎖。


    楚鎖鎖手心出了冷汗,有點滑,伸手去接杯子的時候。


    杯子一打滑,掉了。


    酸奶灑到了她的褲子上。


    顧傲霆急忙扯了紙,幫她擦。


    楚鎖鎖也抽了紙來擦,連聲說:“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就好了,顧叔叔。”


    “沒事,舉手之勞。”


    這時門上傳來“嘀”的一聲。


    是房卡開房門的聲音。


    套房一般都給兩張房卡。


    一張在顧傲霆自己手裏,另一張在他助理手上,方便取東西。


    顧傲霆以為是助理進來了,頭都沒抬。


    等他幫楚鎖鎖擦完褲子上的酸奶後,一轉身。


    就看到秦姝冷著一張臉,站在他身後,眼神涼冰冰地盯著他。


    那神色複雜極了。


    有憤怒、嫌惡、厭棄、鄙夷。


    明明顧傲霆沒做什麽出格的事。


    可是被她這麽冷冰冰地一盯,不知怎麽的,他就心虛了。


    他咳嗽一聲,抬手扯鬆領帶,掩飾真實情緒。


    又把袖子往上挽了挽。


    臉上不自覺地浮出心虛的笑。


    仔細觀察了下她的臉色,他問:“你怎麽也來海城了?來之前,怎麽不提前打個電話,我好派人下去接你。”


    語氣裏帶著兩分小心。


    秦姝扯起一邊唇角冷笑,“我來的挺不是時候,壞了你們的好事。”


    顧傲霆眼神閃過一絲淩亂,色厲內荏道:“你胡說八道什麽?鎖鎖和南音一樣大!”


    秦姝嗤之以鼻,“你們這些老男人,色欲熏心,可不管年齡大小。難怪你這麽護著楚家這個丫頭呢,難怪啊,難怪。”


    她意味深長地說完。


    嫌惡地瞥了楚鎖鎖一眼,轉身就走。


    顧傲霆急忙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秦姝,你別血口噴人!”


    秦姝一把甩掉他的手,冷冷地說:“顧傲霆,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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