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一生胸有丘壑,腹有乾坤,極少有如此衝動的時候。


    梅垠臣被他扯得身子踉蹌不穩。


    他麵色仍然鎮定,心中卻已然開始發慌。


    他小心地陪笑道:“元老,您冷靜點,有事好好說,別動手。”


    “砰!”


    元老一拳頭捶到他的臉上!


    梅垠臣被打得身子歪出去半米,感覺顴骨像要碎了,人也摔倒在地上。


    這幾日幾盞刺目的大燈照著他,耳邊噪音不斷,不讓他睡覺,熬得他整個人渾渾噩噩,加之被顧逸風點了穴位,又疼又癢了三天才消停,整個人已經虛了八九分,如今又被元老這一拳頭,打得身子仿佛散架了。


    他歪在地上,衝元老道:“元老,你我出生入死幾十載,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好兄弟,情同手足,切勿聽信小人讒言。季峽的死跟我沒關係,一定是有人眼紅咱們的關係,故意使離間計,您切莫上當。”


    眼瞅著證據一一被挖出來,他還是狡辯。


    元老氣不打一處來!


    他走到他麵前,俯身抓著他的衣領,將他拽起來,厲聲道:“你說,你鄉下老宅那兩噸的現金和黃金是怎麽迴事?”


    梅垠臣麵色一變。


    沒想到那宅子荒廢成那樣,居然也被挖出來了。


    他很快調整臉色說:“我不知道,不知道是誰藏了東西,故意陷害我。那老宅我幾十年沒迴去了,我也不會傻到把那麽危險的東西,藏到自家老宅下。”


    元老怒道:“懶得聽你胡攪蠻纏!你兒女都已經招供了,否則那麽隱蔽的地方,沒人能找到!你現在已是強弩之末,再怎麽掙紮也沒用了!隻那兩噸現金,就夠判你一萬年了!”


    梅垠臣這才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臉上露出灰敗之色。


    他垂了眼皮,暗罵一幫兒女不爭氣!


    咬死不說,拖延時間,自然會等到人來救他們。


    可是一幫沒出息的,一遇到大事自己先慌了,一個比一個招得快。


    當時他提議把那些現金藏到祖墳下,結果一幫兒女說,現金會不停地增加,祖墳動得太頻繁不吉利,還是藏到老宅下,現在倒是吉利了,一窩端了。


    他抬頭朝緊閉的門口看去。


    他在龍虎隊有安插眼線。


    可是他一被抓,那幫人便選擇明哲保身,連進來打招唿的膽量都沒有。


    梅垠臣暗罵一幫狼心狗肺的東西,平時那麽聽話,他一落難,全都避他如瘟神。


    從來隻有錦上添花,沒有雪中送炭。


    大廈蓋起來要一磚一瓦地壘,傾倒卻隻要一瞬間。


    元老從龍虎隊一把手手中抽出口供紙,扔到梅垠臣麵前,一臉嚴肅道:“一樁一樁地交待,交待清楚了,我會給你個體麵的死法。”


    梅垠臣瞅著那口供紙,忽然仰頭哈哈大笑。


    笑若癲狂。


    他若不交待,說不定還能得個體麵的死法。


    交待得太清楚,依著他的罪行,會死無葬身之地,擱在古代,五馬分屍、炮烙之刑都有可能。


    笑著笑著,他主意漸漸定下來。


    還是自我了斷吧,自我了斷了,梅家還能剩一兩個。


    元老好麵子,不會對梅家一家趕盡殺絕的。


    梅垠臣費力地挪動身子,用戴著手銬的手摸起地上的口供紙,對元老說:“元老,您請放心,我會好好招供,一樁一樁地交待清楚。”


    元老冷笑,“你最好別再耍什麽貓膩!”


    梅垠臣低垂著頭,“不敢。”


    元老轉身就走。


    拄著拐杖走到門口,他停下腳步吩咐龍虎隊一把手,“多派幾個你信得過的人,好好看著他寫,別讓任何人接近他,也別讓他自殺了。交待清楚後,第一時間聯係我。”


    一把手急忙答應著。


    元老冷眼瞅他一眼。


    老帥雖老,餘威仍在。


    他那一眼看得一把手心裏直打鼓。


    他啪地一聲立正,向他舉起右手敬禮道:“元老,我是您一手提拔上來的,從未對您生過二心,誓死效忠您!”


    元老道:“如果他死了,就是你嚴重失職,瀆職罪你自己清楚。”


    “明白!”


    梅垠臣右手死死捏著口供紙,因為太過用力,枯皺的老手快要抽筋。


    元老把他自殺的機會堵住了。


    生不能,死不能。


    生不如死,原來是這種滋味。


    可惜了老宅下麵那兩噸現金。


    原本想等到扳倒元家,將梅家子孫頂上去,就可以盡情地花了,可惜沒等到那個機會,就暴露了。


    可惜!


    他省吃儉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裝了一輩子,最後卻落得一場空。


    龍虎隊一把手送走元老,返迴來。


    事關重要,他得親自帶人盯著梅垠臣寫口供,若梅垠臣自殺了,他頭上的帽子休想保住。


    一把手吩咐手下人:“把梅老扶到椅子上坐好,讓他好好寫。”


    手下人照做。


    梅垠臣枯瘦的老手用力握著筆,卻無從下手。


    元老有三個得力副將,一個是他,另一個是陸遜,還有一個姓慕容。


    陸遜死於戰場,慕容的死有他一半手筆。


    陸遜之子死於地震,陸遜之孫陸言承能存活下來,消息是他派人壓下去的。


    若不下壓下去,依著元老的性子,陸言承將十分得寵,甚至比元赫元峻還要得寵,到時還有他們梅家什麽事?


    江山是他陪元老打下的,憑什麽讓一個連戰場都沒上過的黃口小兒,得了便宜?


    這一段他隱匿不供。


    他提筆開始寫自己是如何收受第一筆錢的,他並不想要,是對方強行塞給他。


    他派人送還迴去,但是那人又送迴來……


    至於國外勢力在各個領域設置奸細,他是知情的,但因為以後上位,要靠這幫人支持。


    這些他也沒寫。


    不寫的話,梅家隻要有後,說不定還能東山再起。


    正當他暗自斟酌著,權衡著,有人敲門。


    龍虎隊一把手以為是元老派人來了,親自去開門。


    門拉開,外麵站著的卻是祁連。


    他今天沒易容,也不再是從前斯文大盜的作派。


    他眉目肅冷,麵容英氣,抬步走進來,對一把手道:“是元老派我來的,我是陸遜之孫,陸言承。”


    一把手有些吃驚地望著他。


    他記得他,他明明是讓人聞風喪膽的江洋大盜“七手彌勒”祁連,怎麽搖身一變,成陸遜之孫陸言承了?


    但是他說是元老派來的,一把手不敢怠慢,伸手做了個“請”字。


    祁連闊步走到梅垠臣麵前,垂眸睨著他,眸色陰寒,冷聲道:“老賊,還記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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