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離別終究是悲傷(4)


    嶽勇讓開位置站起來,表情並不好。


    “你去休息吧。”權簡璃啞著嗓音道了一聲。


    嶽勇微微點頭,轉身離開。走到胡蝶對麵的沙發上躺下。


    林墨歌握著權簡璃的手微微一緊,感覺一顆心跳的越發不安了。一股悲涼的感覺油然而生。


    原來生老病死,竟會是這麽平常的事。


    平常到,她甚至都來不及做任何準備。


    小姑被嶽勇放在一塊毛毯上,麵色平靜,如同睡著了一些安祥。


    林墨歌鼻子一酸,眼淚撲簌著落下,鹹濕一片。


    “小姑……”剛一開口,便已破了音。


    顫抖著手,輕輕握住了小姑已經冰冷的手,哭的越發肆意。


    權簡璃雙眼布滿血絲,因為壓抑,臉上的肌肉都在悲傷的顫抖著,卻如何都不讓自己哭出來。


    那個如親生母親一般的小姑,就這樣去了……


    他還沒來得及好好孝順她,讓她過上富足的生活啊……


    子欲養,而親不待的含義,此時,才深有體會。


    林墨歌撫摸著左手手腕上那枚白玉手鐲,泣不成聲,又害怕會打擾到別人睡覺,隻能強自壓抑著嗓音。


    “這枚白玉手鐲,是小姑昨天晚上給我的……權簡璃,還是你拿著吧,留著做個念想……這麽珍貴的禮物,我不能收……”


    她說著便摘了下來,遞到他麵前。


    他無聲無息的將玉鐲接了過來,卻又再次霸道的戴迴到她的手腕。“這是小姑送你的禮物,就是認定了你的身份。除了你,沒有人再有資格擁有。我相信小姑看到你戴著,一定會很開心的,是不是小姑?”


    “權簡璃……”


    “墨兒,這是小姑生前最後的願望了,難道你還忍心拒絕麽?”


    “我……”


    林墨歌遲疑了,她真的沒有辦法拒絕。


    “可是,認定了又如何,我終究……”


    她沒有再說下去,有些事,說出來隻會傷了彼此的心。


    或許不說,便可以一直逃避下去。


    權簡璃在小姑麵前跪拜著,帶著隱隱的哭腔,“小姑,您安心去吧。跟您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雖然短暫,可卻是璃兒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如果有下輩子,您還是我的長輩,我再好好的照顧您……”


    林墨歌跟著跪在他身邊,止不住的抽噎著。


    不善言辭的權簡璃,在小姑麵前,才露出了最真實的一麵。她希望這些話,小姑真的可以聽到……


    他親手,將小姑的身體重新蓋了起來,將她從地麵上拉起來,不再發一言,更不再迴頭看一眼,徑直著著臥室走去。


    她也不吭聲,隻是默默看著他。


    知道他現在心裏很難受,可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璃爺……您也該休息休息了。再這麽下去,您的身體會熬不住的。”嶽勇見兩個人走來,便坐直了身子。


    權簡璃擺擺手,示意讓他繼續睡覺。


    “墨兒,你去陪孩子們睡吧。”


    “恩……”


    林墨歌沒有再說什麽,看了他一眼,有些遲疑的進了書架後的小臥室。


    或許這種時候,讓他自己待著會更好一些。


    緊緊摟著兩個小家夥,心裏的緊張,也漸漸放鬆了一些。不知不覺間,困意襲來,沉沉睡了過去……


    外麵,權簡璃將胡蝶抱到了床上,又幫她蓋好毛毯,這才擰著眉心,坐到了她剛才躺著的沙發上。


    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般疲憊過,明明就困得厲害,可頭腦裏,卻又清醒異常。


    那些過往,一遍又一遍的在他頭腦中迴放,一遍,又一遍……


    他的腦袋,幾乎快要炸開了……


    起身,從櫃子上拿了一瓶酒過來,打開,就那樣對著瓶子,狠狠灌了一口。


    辛辣的液體瞬著喉嚨滑落,與胃液摻雜在一起,讓身體都暖和了起來。也讓他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了下來。


    嶽勇坐在對麵,看著璃爺喝悶酒,卻又不敢開口阻攔。


    他知道璃爺對小姑的感情,自然也知道璃爺現在有多痛苦。


    或許哭,是最好的排解方式。


    可璃爺斷然不會允許自己哭出來的。


    所以,能讓他發泄的,也就隻有酒了……


    一口,辛辣刺激。


    再一口,身體漸漸放鬆……


    當瓶子裏的酒空了一半時,於權簡璃來說,不過是微醺。


    嶽勇微微歎息一聲,拿了杯子和酒過來,坐在璃爺對麵,給二人各自倒了一杯,遞給他。


    權簡璃看他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麽,接過,仰頭,一飲而盡。


    嶽勇亦然。


    二人誰也不說話,可是,卻又像是說了很多一般。


    在一起的時間久了,隻看眼神,便也能明白彼此在想什麽。


    靜謐的地下倉庫裏,隻能聽到酒精倒入杯子的聲音,和液體滑入喉嚨時,發出的微微響動。


    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隻是,那濃鬱的酒精味道,卻溢滿了整個倉庫。


    如同這濃濃的悲傷一般……徘徊在所有人心頭……


    兩個人,幾乎喝完了整整兩瓶的酒,這才暈眩的躺迴了沙發上,沉沉睡去……


    所有的人都睡去了,林墨歌,卻似乎半夢半醒。


    朦朧中,忘記了自己身在何方,隻是覺得四周鳥語花香,一派祥和氛圍。


    她仔細辨認著,周圍鬱鬱蔥蔥的林子,草地上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


    眼前的木質別墅,似乎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別墅後麵,有一大片空地,似乎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著家禽的叫聲。


    她好奇的踩著草地走過去,便看到一個忙碌又熟悉的身影,正忙著給那些圈起來的家禽們喂食。


    “你是誰?”她好奇的開口問道。


    那個身影聽到她的聲音,迴過頭來,卻讓她震驚在原地,竟然會是小姑!


    小姑似乎早已經預料到她會有如此反應,莞爾而笑,“墨兒,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小姑實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才迴來看看……”


    “小姑!我好想您……權簡璃也想您……”林墨歌似乎是哭了,因為她能感覺到自己臉上涼涼的,心,很痛。


    小姑依舊笑著,“你們能記掛著我,我真的很開心。能在走之前見你和孩子們一麵,我便已經心滿意足了。以後有你陪在璃兒身邊,我真的很感激,也很放心。”


    “不小姑,我根本就沒辦法陪在他身邊的……”林墨歌剛想要開口反駁,卻被小姑打斷了。


    “不,相信小姑,你們終究是會在一起的。原本相愛的路,就無比漫長。隻有曆經一切劫難的人,才可以走到最後,得到永久的幸福……小姑相信,你們兩個一定可以攜手走到最後的……”


    小姑似乎很篤定一般,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實小姑知道,你還有事瞞著璃兒……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麽事,可小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隻是,小姑想告訴你的是,璃兒那孩子,是打算把一切都告訴你的。你知道麽?


    這裏,就是他心底最陰暗麵的反麵,雖然是陽光的一麵,可是,把這裏向你展示了,便就是將最陰暗的一麵也一並呈現在你麵前。他是將自己的弱點,攤開了給你看啊……這是他第一次,想要如此討好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所以,小姑看的出來,你在他心裏的份量,要比他自己更重要。


    墨兒,聽小姑一句話,再等等他,好麽?給他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人生,不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和痛苦中,才能磨礪成長的麽?”


    小姑的話,讓她沉默了。


    許久,終於鼓起了勇氣,“小姑,其實那個秘密,並不是會害他的……其實……我還為他生了一個小兒子,他叫小星星,今年兩歲了。很可愛,跟他,很像……”


    “真的?”小姑眼裏流露出興奮來,“墨兒,我就知道你心裏是愛著璃兒的,否則也不會再心甘情願生下他的孩子了……”


    林墨歌苦澀一笑,愛又如何?


    不被祝福的愛,終究敵不過現實。


    “小姑知道你瞞著這件事,一定是有苦衷的。可是,孩子畢竟是需要爸爸的,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墨兒,你與璃兒的緣分,比小姑想象的還要更深。所以,一定要堅持下去,你們一定會幸福的,一定會的!……”


    “小姑……”


    “好了,小姑該走了。不要忘了小姑說過的話,要幸福的在一起,知道麽?不要怕,勇敢的去追求幸福吧,逃避,永遠解決不了問題,隻有勇敢麵對,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小姑說著,再次迴頭看一眼這熟悉的房子和樹林。


    這裏,是她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


    “過了一輩子清閑的生活,又能看到你們一家人快快樂樂的,知足了,知足了……”


    草地上的野花,忽然間全部綻放開來。


    一道霞光從天空直射而下,照耀在小姑身上。


    小姑溫暖慈祥的笑著,似乎,一下子迴到了年輕時的模樣。果真,如她所想的一樣漂亮,純淨……


    “小姑……”她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些什麽,可終究,卻什麽也抓不住。


    “再見了墨兒,不要悲傷,這是一件幸福的事啊……”小姑衝她笑著,笑容,那麽幸福。


    然後,便忽然散落成無數閃著光芒的粉塵,在她眼中,漸漸消失……


    隨著那道霞光,消失不見……


    那些綻放的野花,在風中輕輕搖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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