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紹南和燕京隨著日軍出了中山門,看到日軍在召集部隊在一個空場上奇怪地繞圈跑步,聽到日兵的說笑不禁讓楚紹南怒發衝冠,原來他們在這裏活埋了昨天在攻陷紫金山後掃蕩俘虜的一千多名國軍士兵和兩千多名平民。這批日軍是第16師團的片桐聯隊,他們在以慘重代價攻占紫金山後“群情激憤”,極端殘忍的片桐護郎大佐想到用活埋的方式來報複這批三千人的戰俘和平民。他命令日軍把俘虜分成五堆,在機槍的環圍下,逼迫中國人挖深坑。當中國人意識到在為自己挖掘墳墓時,不時傳出陣陣淒慘的哭喊聲。有幾夥想和日軍反抗拚命的當即被機槍掃射而死。最後由日軍的工兵部隊加速挖好這五個大坑,殘酷的活埋開始了。通過日兵的說笑就知道當時難以想象的淒慘,他們講著很多中國人身子被埋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氣絕身亡。

    現在日兵集體在埋後的地麵上繞圈跑步,以把土踩實,後來又開來一台坦克反複碾壓,旁邊有位隨軍記者用攝像機記錄下了這一殘酷場景。後來在東京國際軍事法庭審訊戰犯時看到了這一鏡頭。

    過了中山門到了太平門,看到百米開外一個日軍中隊長舉著軍刀在叫喊著指揮日軍集體槍殺著1300多名戰俘。聽到戰俘裏有人用粵語唿喊著,楚紹南就知道他們是六十六軍和八十三軍,因為隻有這兩隻部隊是廣東調來的。

    這些戰俘是唯一按照唐生智司令製定的撤退計劃突圍的葉肇的六十六軍和鄧龍光的八十三軍的士兵。這兩支來自廣東的地方部隊,很是勇敢頑強,也服從命令。兩個軍其實隻有四個師的兵力,其中的第156師由於通訊中斷,未接到突圍命令也隨大流向下關撤退,其餘的154、159、160三個師則從正麵突圍,衝出太平門奔安徽而去,這是當時唯一的生路。

    當時國軍的編製雖然叫師,但人員數量卻大不相同,有的師其實隻是旅的編製,三個團隻有數千人。而日軍的師團雖然也是師級編製,但卻轄2個旅團,每旅團2個步兵聯隊,每個聯隊就3800人,還有工、騎、炮、輜各一聯隊,共8個聯隊。一般齊裝滿員的日軍常備主力陸軍師團兵力往往可達24000-28000人,擁有戰馬7630匹、步騎槍14900枝、擲彈筒144個、輕機槍288挺、重機槍54挺、山炮16門、野炮36門等武器裝備,是具有多兵種配合的有強大戰鬥力的作戰單位,這種師團屬於日軍序列中的甲種師團。

    突圍中迎頭遇到中島今朝吾的第16師團就是日軍中標準的甲種師團(日軍編製中1至20師團都是甲種師團),雖然國軍有三個師之稱但加在一起才不到三萬人,裝備更是相差懸殊。拚了命的國軍士兵和紅了眼的日軍士兵短兵相接,頭一天被炮彈炸傷大腿的中島師團長下令不放走一個中國兵。

    雙方在突圍與包圍中傷亡慘重。當時159師代理師長羅策群揮著手槍身先士卒打頭陣,160師參謀長司徒非少將、159師477旅副旅長黃紀福上校、956團團長蔡如柏上校都在突圍中失蹤。這兩支部隊近三萬多人的隊伍,守城時傷亡一些,再經這次突圍傷亡一些,有1300名士兵在太平門被俘虜,有約七千人在仙鶴門附近被俘,大部被打散,在安徽集結時隻剩下了三千多人。葉肇軍長更是曆經磨難,在突圍中與部下失去聯係,一度被日軍俘虜,隱姓埋名當苦力給日軍挑行李,在一村莊宿營時伺機潛伏下來,後來輾轉繞道上海,才返迴廣東重新歸隊。

    楚紹南心裏為戰友們著急,這一千多人要是炸了營,麵前的一百多日兵應該不是對手,怎麽就這樣硬  挺被掃射呢。燕京小聲說:“你說是中國人怕死嗎?不是,因為他們昨天還在浴血奮戰……這裏可能是心理方麵的問題。大勢已去,不求苟活,隻求速死,是視死如歸吧。”

    無奈中他們又向西而行,在鼓樓前他們停住了腳步。這裏是南北橫貫南京城中心的中央路和斜向西北的中山北路交叉路口。這兩條路是南京向北逃生的主要街道,中央路通往正北的中央門,出門可去往幕府山和燕子磯一帶。中山北路直通西北的挹江門,出門是下關碼頭、中山碼頭。這裏的槍聲非常密集,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正在進行著。

    從中山北路到挹江門約五公裏長的街道和中央路通往中山門三公裏的街道上,擠滿了爭相逃命的各路兵馬和老百姓,成千上萬逃亡者驚恐得發狂,他們相互爭奪著出路,以求出逃的空間。車輛、裝備和人馬相互擁擠踐踏,路上遺棄著各種各樣的軍用物資。街道兩側家家都關緊了房門,使難民沒有安身和轉移之處,隻得和各種裝備和行李大堆大堆糾纏在一塊。在城門口,更多的車子堵塞、著火。混亂的人群向前湧所造成的慣性把數百人推入熊熊燃燒的大火之中。頭頂上,日機不受任何阻擋,俯衝得極低,用機槍掃射著人群,一輛裝彈藥的卡車著火爆炸,接著人力車、汽車、馬車在火焰中飛騰。而身後,瘋狂的日軍端著機槍順著街道而來,從下關方向佐佐木的日兵也迎著難民衝過來,他們前後夾擊向著這些難民、傷兵、年老者、體弱者、婦女孩子人群開槍……數萬人倒在了血泊中。這兩條血路布滿著累累屍體血流成河,路邊的鵝卵石縫隙裏灌滿了血水。後來日兵在夜間巡邏時都不願意在這兩條血路上久留,牆角樹影裏到處都是索命的冤魂。

    在中央路上還是第16師團片桐護郎的第20聯隊一部,把路上還活著的軍民抓捕600多名,隨後把他們列為5排,最外麵的兩排人用電線捆綁著大腿,然後將其驅至玄武湖屠殺。當時因為玄武門先前已被中國軍民用土堵死,日軍便把抓到的人集中在那裏的土丘前,用兩挺重機槍、6挺輕機槍在20米近處掃射,血肉橫飛、腦漿迸濺。

    楚紹南和燕京看到這慘烈的一幕幕,雖感迴天乏力,但他們也抓緊著各種機會,向日軍施放著複仇的冷槍。在紛亂的槍林彈雨裏,日軍也沒法分辨子彈的來路,在每人打死十多個日軍士兵後,他們繞過中山北路出挹江門直奔下關。這時已是上午11時左右了。

    就在一個小時前,日軍第16師團第30旅團長佐佐木到一少將指揮著33和38聯隊衝向了下關客運站和中山碼頭。這裏擁擠著數萬名難民和國軍士兵,江邊上的行李、箱籠堆積如山。他們指望從這裏渡過長江免遭屠殺。但僅有幾隻船被軍方控製著運送著撤退之兵,更可氣的是有的船裝載最後一船軍隊到江北便沒有人劃迴來。這樣數萬難民急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到了最後生死攸關的時刻,成群的有些力氣的士兵便搬來商店的大門、洗澡盆、長凳子、圓木等作為渡江工具,跳入刺骨的江水,艱難地向浦口方向泅渡。倉促紮成的筏子在江麵上翻沉,將上麵的人拋入冰冷的江水中。而且為時已晚,江對岸也被日軍占領,沿江架起了重機槍,要是順江而下還有下遊的日軍軍艦守候著。兩萬多人擠在下關望江興歎,束手待斃。

    從上午10時開始,日軍從三麵圍了上來,開始了占領南京後在下關幾乎每天都進行屠殺的第一場大屠殺,他們“嘩”地逼近江邊,然後臥倒射擊,用機關槍、步槍瘋狂地向難民群射擊,距離有100米左右。野戰炮和手榴彈也在難民群中轟轟爆炸,成千上萬的難民在驚恐、憤怒、咒罵聲中倒下。國軍士兵中有幾個年輕軍官組織了近一個營的兵力做困獸之鬥衝了過來,但瞬間便全部被擊斃。很多士兵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跳入了江中以身殉國。血紅的江水卷走厚厚一層屍體向南匯入黃海。

    當時江邊還有一股頑強的反抗力量,那是南京市代市長、憲兵副司令肖山令中將指揮自己的憲兵團在江邊與日軍苦戰。肖山令明知大勢已去,但他沒有選擇逃跑,仍然恪守著自己的職責絕地還擊。遺憾的是他再拚命掩護江邊的百姓也是無濟於事,幾萬軍民望江興歎坐以待斃,最後彈盡全體憲兵殉國,他領著幾名警衛在投江時被日軍擊中壯烈犧牲(一說是舉槍自殺)。肖山令中將當年才45歲,他是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畢業,原來任南京憲兵司令部少將參謀長,後因原憲兵司令穀正倫因病赴武漢治療,肖山令升任中將憲兵副司令。南京保衛戰開始後,又任代市長和警察廳廳長,親率兩個憲兵團和警察大隊在城內做預備隊協助抗擊日軍,其間多次馳援富貴山、中山門、光華門等戰事最激烈的陣地。唐生智宣布撤退後,肖山令心念自己為南京市長拒絕先行,親率憲兵斷後阻擊追趕日軍,終於壯烈殉國。這是一個當年守軍中一個閃光的人物。

    混在日軍隊伍中的楚紹南和燕京見此情景,把悲憤藏在心裏,咬著牙進行著他們獨特的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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