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求你……這一次別忘記我。


    隔天天亮,言卿的燒退下去,唿吸逐漸恢復平穩。


    何醫生檢查完,點頭說:「藥效的高峰過去了,體溫也基本正常,再過幾個小時應該會醒。」


    霍雲深在床邊,把她的被角一個個掖好,緩緩走出門外。


    「霍總,你不在裏麵了?」


    霍雲深搖頭:「她醒來如果不認識我,會害怕。」


    何醫生啞然,難過得無法安慰,見他臉上毫無血色,擔心問:「你還好嗎?」


    霍雲深沒說話,守在門口的椅子上,卻有些坐不住,他不想倒下,叫閔敬搬來一張簡易的單人床,擺在臥室門邊,靠在上麵聽著門裏的動靜。


    他等卿卿給她的宣判。


    言卿像跌入無底的深海裏,一直在下沉,她窒息得掙紮,每時每刻都要溺斃,海水無孔不入地鑽進她的身體,折磨她每一根神經,泡到腫脹,又錯亂地糾纏到一起。


    她渾身炙燙,疼得想死,想沉到底一了百了。


    可有個身影,帶著透骨的涼,光一樣穿透深海,死命地攥住她不放。


    他的溫度像與生俱來屬於她,源源不斷地給她慰藉,她腦中馬上要炸開的那張網,被涼意寸寸撫平,一條條捋順,也牽動了她心底最暗處,被閘門封死的洶湧情感。


    她不知道這種情感是什麽,但知道,該給他。


    是她欠的,也是她骨子裏深深鐫刻的。


    言卿被汗浸透,在被子裏扭成一團,咬著牙按住頭,猛然間睜開眼。


    屋子裏很亮,是白天了。


    她迷茫看著牆壁。


    那上麵掛著一幅合影。


    女孩子像她,男孩子……像他。


    他……


    言卿有些想吐,捂住嘴,眼前花白地交疊著數不清的畫麵,像是不甘失敗,徘徊著要流失,刀一樣剜著她的太陽穴。


    她不要……


    不要失去!


    一次已經夠了!


    言卿攥著拳,強行抵抗,從床上坐起來。


    她撐著頭眨了眨眼,那些喧囂的幹擾又如潮水般褪去。


    剩下的隻是安靜,還有……


    莫名的想哭,似乎有扇摸不到的閘門在隱隱鬆動,從頭腦和心髒最深處湧出某種無法抗拒的情緒,急切地要釋放給一個人。


    言卿傻傻坐著,費力地想,一個人。


    半分鍾後。


    我靠我想起來是誰了!


    言卿忽然挺直脊背,環顧所處的地方,眼熟啊!她在這裏被領帶綁過,還跳過窗!這是霍總他們家的老房子!


    她昨晚好像在慶功宴喝醉來著,醉了被霍總送到這兒?她毫無反抗之力,霍總居然乖乖地放她自己睡,完全沒有動手動腳。


    好乖!應該獎勵!


    她還說陪他吃飯,給他牽手來著,結果都食言了。


    節目組到底買的什麽破酒,後遺症也太大了!


    言卿手忙腳亂下床,心裏鼓脹說自己說不清的沸騰熱意。


    她急切地趿拉著拖鞋跑到門口,一把拉開門,見到了守在外麵的男人。


    中午陽光鼎盛,透過窗口照進客廳,卻一絲一縷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他高大身形半蜷在單人小床上,長睫在眼下遮住晦暗的影。


    言卿心口猛烈抽痛。


    她走到小床邊蹲下,摸了摸他冰冷的手,輕輕喊:「深深。」


    霍雲深喉結滾動。


    他吃力地吞咽幾下,才得到宣判般,緩緩睜開眼。


    言卿沐浴在陽光裏,半透明一樣,她傾身靠近,柔嫩的指尖觸碰他的眼角,軟聲說:「深深,我在呢,你怎麽哭啦。」


    第30章


    男人麵對言卿側躺著,一雙瞳仁又哀又亮,浮著一層水,順鼻樑滑下,一點聲息也沒有。


    言卿看呆,不知不覺也跟著哭了。


    她愣愣摸了下自己濕潤的臉,不明白什麽情況,霍總流淚已經很不尋常了,她這是……怎麽了,被他心情影響了麽?


    可胸口那種抽痛又格外真實,明確告訴她,她在為他心疼。


    言卿晃了晃還在暈的腦袋,總覺得一場宿醉過去,她像死過一次似的,現在蹲在霍雲深的跟前,恍如隔世一樣。


    她拽長衣袖,湊上去給霍雲深擦淚,擰著眉心問:「集團裏出什麽事了嗎?還是你做噩夢了?深深,你——」


    霍雲深驀的攥住她的手:「你再叫我一聲。」


    他嗓音粗糲刺耳,言卿聽得心驚,聽話地喚他:「……深深,霍雲深。」


    她不解:「我才醉了一晚上而已,你好反常啊,不認識我啦?」


    霍雲深牙關微微打顫,不由分說把她拽到小床上,手臂收攏,鼻息混亂地狠狠將人抱住,暗啞說:「認識,我是怕你,不認識我。」


    言卿應該推他的,但半壓在身上的男人發著抖。


    她的雙手比意識更快,環上他的脊背,很乖地靠著他肩膀,小聲說:「你哪來的這種奇怪想法,我跟你結婚證都領了,三年才過了一點點,想忘也沒可能好吧。」


    霍雲深伏在她頸邊,一動不動過了很久,才低低地嗆笑一聲:「……是我做噩夢了,夢到你一覺醒過來,把我忘了,說不認識我,又綁了床單,要從窗口逃出去,我嚇著了。」


    言卿臉一熱,嚴重懷疑霍總是在嘲笑她,她拍了他一下:「霍先生,你該不會是為這個哭的吧?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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