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百年前拜入青穹的吧?青穹立派千年以上了, 我資曆自比紫夏老得多, 你又如何認識?”李簡胡編亂造一番,“兩百年前,我被派往神界邊緣服侍九華天尊。你自然不認識我。”而這一刻, 齊修離李簡近了些,李簡便能看清一些他的神情。肅殺裹挾下,齊修的麵容仿佛有深深的倦意。他相不相信自己的話,李簡突然覺得也無所謂了。因為他能感覺到, 此時的齊修分明是極度疲憊的。想來, 他這兩日奔波於林城、瀾卻之間,興許一直在處理朝政。大半夜他也不知道在看什麽書,興許是對政事有幫助的, 偏被自己打擾, 李簡突然有些過意不去。李簡輕歎一口氣。“不和你打架了。你去睡覺吧。明天上早朝嗎?”李簡說著,竟似乎要禦劍而起。也不知是信了李簡的話, 是覺得他實在太不按常理出牌有些可笑,又或者自己身經沙場太久、確實看出他從頭到尾對自己都沒有半點殺意, 良久, 齊修身上的肅殺之意總算淡淡退去。半晌,齊修拿出一枚銅牌。“你身手確實不錯。這個你拿上, 去找蘇陽將軍。林城附近有個村落出了些事。交給你去查。”說完這話,齊修把銅牌一扔,李簡抬手接住了,看見銅牌上有個“聖”字。李簡想了想, 又說:“這件事我去辦。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何事?”齊修問。李簡想著自己剛才既然已報上了自己是青穹人了,幹脆也不管那麽多,隻說:“我要你放了紫夏和杜睿。”“原來你是為了他們而來。”齊修漠然看李簡一眼,已轉過了身,“他們很安全,你放心。但是,我不會放了他們。”“為什麽?”李簡問。“與你無關。”齊修拂袖,兀自往宮殿內走去。李家蹙眉半晌,叫住齊修。“等等。”“還有何事?”齊修沒有迴頭。“你那天問我姓名。我現在為你辦事,總得告訴你。我沒有姓,名字叫不問。”李家這麽說著,拿起銅牌,兀自禦劍離開了。他說他叫“不問”,並沒有用那天隨口編的“竹一問”。齊修也不知為何,竟迴頭看了他一眼。這個叫“不問”的人,名字古怪,來曆古怪,說話行事古怪,甚至穿的衣服都有些古怪。此刻,看著他禦劍而行、踏入月色,齊修微微皺了皺眉。似乎有某些太過遙遠的記憶竄入了他的腦海。但他還不能捕捉。-次日。未時三刻。李簡手執聖帝銅牌,得以進入大將軍府。一路上,他找人打聽蘇陽住何處時,才知道他被封為了“大將軍”,他是幫齊修上位,陪他征戰五十年的人。在大家的心目中,他在整個光國的地位僅次於齊修。大臣們認為,聖帝功勳太高,見他必須跪拜,否則便是死罪。但唯有一人可以在朝堂上和齊修平起平坐,這個人便是蘇陽。也隻有在蘇陽麵前,齊修自稱“我”,從未自稱“朕”。聽到這些,李簡反而越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說來,他和齊修曾經有六年的時間在一塊。但他們真正朝夕相處的時光隻有三年。還有三年,他們是處在各自閉關的狀態的。齊修與鍾離城、還有蘇陽,才是一起拚殺、一起攜手走過百年的人。相比之下,從前那個李簡跟齊修的羈絆,實在太少太少了。又有多少感情,是敗給了時間呢?李簡擺擺頭,拋去腦子裏這些亂七八糟的,跟隨小廝走入大將軍府。大將軍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奢華,反而是極盡簡約。蘇陽接見李簡的地方是花園裏的一個涼亭。蘇陽穿得很隨意,竟正在花園裏侍弄花草。他一個將軍,想來是沒有幹過這些細致的活,舉動顯得有些笨拙。李簡見狀,笑了笑,上前道:“見過將軍。”蘇陽一抬眸,看見李簡,抱歉地拱了拱手。“抱歉,接見客人,我這身樣子……”李簡忙道:“是我沒有提前通報。”“請入座。”蘇陽請李簡進涼亭。小廝上前擺上茶點,也便退下了。蘇陽看向李簡,“家丁給我看了銅牌。是聖帝讓你來的?”“對。”李簡說,“他說林城出了什麽事,讓我去調查。具體的事項,要向將軍你討教了。”“林城那日,據說有神阻止聖帝殺人。那個神是你嗎?”蘇陽卻是這麽問李簡。“我不是神,但其中曲折,暫不便解釋,抱歉。”李簡道。蘇陽點頭,“明白。隻是……我明明已向陛下辭官了,他為何讓你來找我?這分明……”“辭官?為何?”李簡詫異,“你辛苦了那麽多年,現在不該你坐享榮華富貴的時候?”“我做這一切,本不是為的榮華富貴。”蘇陽道。“將軍見諒。我不是這個意思。”李簡忙道。“也沒什麽。”蘇陽隻輕歎一口氣,想到什麽,又苦笑了一下,“也許是你在徐州的作為,讓他覺得你脾氣跟我有些像,讓你來,是為了勸我吧。”“你不願意迴去幫他嗎?”李簡問。“我靠他魔息而活,本身無術法,這些年來其實主要履行的是軍師、或者是謀士的職責。我隻是覺得……作為一個人,其實我早該死了。”蘇陽再歎一口氣。聽到這裏,李簡蹙眉,難免也有些受到觸動。曾經,李簡說過鍾離城太過偏執。他不想穆想衣死,讓她的魂魄困了十八年;他不想書懷遠死,不顧書懷遠的意願讓他活了百年之久。現在,齊修的作為,確實和鍾離城別無二致。“罷了。先說林城的事吧。”蘇陽說到這裏,幫李簡斟上一杯茶,“先生你既有神的力量,以後還要靠你來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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