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軍一語畢下,有個人走了出來,笑看向齊修與李簡。他一身鵝黃色衣衫,玄色雲紋如水般傾瀉在他的華服之上。他長相極為好看,中秋之月,春曉之花,或許勉強能形容他的樣貌。他的眼角有一顆淚痣,笑著的時候,淚痣被牽動,倒叫人覺得他在流淚。這樣的一個人,風華無雙,似乎無論出現在何處,都該是最受注目的那個。因為他太美,而且是霸道的那種美。這無關他的容貌,而關於他不知修了多少年、修得的氣質。但他卻隻是一個護衛。怎麽想,都有些匪夷所思。齊修看著他的刹那,就皺了眉。因為他的心口忽然一悶,不動聲色地調息了幾下,氣息才恢複平靜。隻聽得這人道:“飛景真人、五皇子殿下,久仰。在下鍾離城。”鍾離城?那個圓空等了一輩子的人?圓空不惜逆天而行、盜取時間,最後慘遭橫死也毫無怨言,隻想等到的那個——鍾離城?齊修立刻握拳,李簡也不由皺了眉。-另一邊,靜軒禦劍而起,返迴晴光殿,向掌門紫夏真人作揖道:“參見掌門師尊,已將那禁軍送下山。”“嗯。”紫夏真人捋了捋胡須,看向靜軒,“你說,那人誤入機關、‘差一點’被機關所傷,又‘恰好’被巡視的你撞見,是不是太過巧合了些?”“師尊的意思是……”靜軒握緊雙拳,嚴肅了神色。“如果這不是巧合。那對方對於我們的布防情況也太過了解了些,甚至於……他們連巡視的人、時間、地點、哪裏有結界、哪裏有機關,都一清二楚。”紫夏真人一向帶著的笑容的臉也變得嚴肅,“蕭軍確是周國禁軍,他一個普通人,不可能知道這麽多。那他背後的人是誰,其目的……又是什麽呢?”作者有話要說: 稍微涉及到點宮廷權謀,見諒則個,本文基調還是仙俠的~ 權謀隻是情節需要略有涉及,這部分不用太過糾結,o(n_n)o。第18章 夜下當晚。徐州行宮。位於西南角的琉璃宮是專供皇子們居住的。琉璃宮外以西,則是一處花園。花園裏有涼亭。亭上有月,亭下有酒。今次是蕭軍設了個小宴,說是按陛下的旨意,由他替代好好款待齊修。蕭軍這話一出,李簡都在心裏冷笑。他蕭軍不過是禁軍副統領,怎麽還能替皇帝款待齊修呢?這麵子工程都做得如此敷衍,簡直無恥。當然,蕭軍和鍾離城並沒有上桌。於是此間涼亭下,隻剩師徒二人同飲,雖前路未定,但還算愜意。宴罷,齊修讓蕭軍請來了鍾離城。鍾離城迎著良辰美景走來,麵容清俊,不見一點奔波了一天的疲累。他到達的時候,齊修正好斟好了三杯酒。鍾離城略躬了身。“五皇子請在下喝酒,真是在下的榮幸。”這鍾離城雖說著客氣話,但神色間又哪裏有半點低人一等的感覺。齊修看在眼裏,卻也沒多在意,請鍾離城入座之後,直言不諱問道:“你可認識一個法號‘圓空’的僧人?”“圓空?”鍾離城舉起酒喝了一口,神色間有一些迷茫,似乎對這個人毫無印象。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似有所悟、卻又毫不在意地點點頭,“哦,好像是有這麽樣一個小和尚吧。”對比圓空盜用時間、等待百年、最後滿懷遺憾去世的樣子,鍾離城的樣子未免顯得太過涼薄。李簡聞言,立刻就皺了眉。鍾離城看李簡一眼,繼續輕描淡寫地說:“怪不得你們聽我報上姓名的時候,神色有異。怎麽,圓空向你們提到過我?這……似乎不太應該啊。我遇到他,應該是一百年前的事了。他不過是個區區凡人,我好像是教過他一點傳送術,但別的高深術法,他一點也不會,更無法延年益壽,應該早就死了。”原來,圓空當時用的那傳送術,竟是鍾離城教他的。隻是,這圓空把鍾離城看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對於鍾離城來說,他不過是一個路人、甚至螻蟻般的存在。齊修聽了這話,心裏似也很不是滋味。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而後忍不住說道:“看來,圓空是等錯了人。”“等錯了人?嗬……”鍾離城勾唇而笑,他眯起眼睛,眼角的淚痣染上月光,美得驚心動魄,可是他的這種美,卻帶著深深的壓迫與一股森然的冷意。鍾離城若有所思地看向齊修,“那麽,在你看來,我和跟他是什麽關係?”齊修蹙眉,還沒開口說什麽,鍾離城自顧答了一句:“他是和尚,是摒棄七情六欲的出家人,我是修真人,我們能有什麽關係?再者,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們還能有什麽關係?”他這話不知是不是戳中了齊修的心事,齊修的臉立刻就有點白了。齊修蹙眉,下意識就看向了李簡。李簡神色坦然,眼神溫潤、依舊如月如水,齊修也就放了心。齊修暗歎一口氣,到底從懷中拿出一物,正是三年前圓空給他的那個青瓷瓶。齊修麵向鍾離城,道:“這是圓空死前讓我轉交給你的。你拿去吧。”無論鍾離城對圓空的態度與自己設想的差別有多大,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故而,齊修還是把青瓷瓶遞給了鍾離城。鍾離城倒也接過了這青瓷瓶。他抬手,把青瓷瓶放到了燈下,似乎這樣做,他就能看清那瓷瓶裏裝的什麽。但他很快收緊手掌,徑直捏碎了青瓷瓶。瓶身和瓶子內的東西一下子都變作了灰飛,再落在地上與塵土相融。鍾離城收迴掌心,漠然地看向齊修和李簡。“圓空活了一輩子,不明白一個道理,得不到的東西,終歸是得不到的。一昧固執,不僅無用,還會害人害己。他白做了那麽久的和尚。”說完這話,鍾離城便站起了身,躬身道:“五皇子殿下,在下這便告辭了。殿下也早些休息,明日還要趕路。”說完這話,鍾離城便兀自往前走去。“等等。”叫住鍾離城的,是李簡。李簡霍然起身,看向鍾離城。“鍾離先生,你修為的確很高,請問……師出何門呢?”鍾離城站定,迴頭,看了李簡一眼。不知為何,李簡突然覺得這鍾離城的眼神竟有些複雜。他向來淡漠的眼裏,竟然突然有了情緒。當然,這情緒一閃即逝,他的眼很快重新恢複平靜,淡淡答:“蒼羽觀。”——蒼羽觀?冷如月和冷如心所在的蒼羽觀?三年前在秦國荊州那寒山寺的時候,圓空的事情處理完畢,李簡曾和齊修一起向蒼羽觀掌門燕奇偉說明了事情的經過。不過,鍾離城的事是圓空的私事,事關隱私,齊修便沒有提到鍾離城的姓名,隻說圓空那麽做、是為了等一個故人。所以,現在鍾離城這麽說,也無法求證他到底是不是蒼羽觀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