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自己大膽的想法嚇了一跳,連羅夏至在他眼前連連揮手都不曾察覺。直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個巴掌,這才如夢初醒地整個人都震了一下,差點用牙簽戳到自己。“表哥丟了魂了。”梁少龍難得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好笑地說道,然後大咧咧地坐到了一邊的沙發上。“哎,這幾天累死我了。蘇州上海兩地跑,就為了演什麽‘日本浪人’。”說著,梁少龍有模有樣地來了一句“八嘎!”“就這半個月,這句話我說的是‘爐火純青’了。你現在要是找個人來冷不丁打我一下,我絕對說的是‘八嘎’,不是‘冊那’!”他說的這樣眉飛色舞,把一臉凝重的顧翰林和羅夏至頓時都給逗笑了。沒錯,這幾天那個讓上海和嘉善,乃至蘇州三地都頭痛不已,傳說中襲擊搶劫了羅夏至的“日本浪人”就是梁少龍假扮的。那天顧翰林打傷了羅夏至後,第一時間就讓黎葉帶著笑笑跑去最近的鎮子上報警求助,把羅夏至“遇劫”的消息傳迴上海。而他則以最快的速度趕迴上海,尋求梁少龍的幫助。好在冬天梁少龍都住在“梅園”,很容易找到。知道了顧翰林和羅夏至的打算之後,他立馬拍著胸脯表示可以配合他們的一切行動。於是之後就有了那個出沒在上海、嘉善和蘇州的交界處,幾邊流竄搞出不小動靜的“日本浪人”。而且根據計劃,“日本浪人”最後逃竄到了蘇州地界。據說現在蘇州那邊的保安隊和警察局已經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既怕這個“日本浪人”出現,帶~槍危害到蘇州市民;又盼望著他能來——羅家已經把懸賞的賞格翻了一倍,不管是活捉還是當場擊斃都可以,隻要能夠製服這個“日本浪人”,就可以得到二十根大金條的賞錢!他們哪裏曉得,這個“日本浪人”如今不但已經大搖大擺地迴到了上海,甚至大搖大擺地進了“受害人”羅夏至的“夏宮”,接過管家遞上的“巴黎珍珠奶茶”,享受地喝了起來。“黎葉呢,他散播那些個‘欠條’‘催款單’什麽的,迴來了沒有?”美美地喝上一口最近新愛上的飲料,梁少龍一路走進來沒有看到黎葉,頗有些擔心地問道。顧翰林聞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他跟你兵分兩路,往杭州方向散播去了。那邊稍遠的地方看不到最新的上海報紙,也聽不到廣播。消息滯後才能讓我們有機可乘。”沒錯,這些所謂的羅夏至的欠條,也是顧翰林派黎葉去散播的。甚至那個頭一個帶著“欠條”前來時邁百貨門衛室要求賞金的鄉下老頭,也是梁少龍派自己的手下扮演的。在報警的時候,羅夏至宣稱他所有值錢的個人物品都丟失,包括自己的私章。其實這個私章一直都握在羅夏至和顧翰林的手中。這段時間他們買來在江浙滬地界被普遍使用的“功德林”的信紙,源源不斷地炮製各種不靠譜的欠條和合同。就是為了渾水摸魚,讓羅沐澤手中的那份合同也變為廢紙——這就是羅夏至那晚故意要求修改合同條件的原因。在看到那份中日雙文的《股權確認書》的時候,他看到了在頁眉和頁腳處的淡色櫻花標記,就想到了這一招。不止櫻花百貨,時邁百貨所有重要的正式文件也會采用自家特別定製的信紙。這種信紙,無疑也是判斷文件真假的重要組成部分——那麽他要做的,就是毀滅這一部分的“信用”。羅夏至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私章,撫摸著懸掛在私章上方的金色鏈條。如今這個曾經一按下去就能產生百萬效應的私章,徹底淪為了一塊廢物石頭。“對了,你還要再跑一次羅店。”顧翰林突然說道。“為啥啊?好不容易‘逃’出來的。”梁少龍不解地問道。“那個老頭得了一根‘小黃魚’金條,又上了廣播,又上了報紙。你作為真的‘日本浪人’的話——作何感想?”“我想捏死他!”梁少龍非常真情實感地“共情”了一下,然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巴,“至少,要把那條‘小黃魚’搶到手。‘我’平白損失了一塊金表,至少要把金條給搶迴來。”“對了,去吧。明天早點去,早點迴來。”顧翰林拍了拍他的手背,一本正經地說道。“但是那老頭不會也太可憐了吧……年紀一把了還要擔驚受怕兩次。”“你放心,時邁百貨之後會再大張旗鼓地給那老頭送上一根‘大黃魚’來賠償他的損失。非但如此,我們還會派保鏢在他家和典當鋪駐守,直到春節過完才離開——他這次出了那麽大風頭,想要那根‘小黃魚’的可不隻是‘日本浪人’一個人而已。”羅夏至補充說道。因為這個日本浪人的緣故,最近江浙滬一帶的警察巡捕們精神抖擻,隨時準備抓人。結果誤打誤撞地將不少犯案或者準備犯案的小偷小摸給抓了進去。這年底本來是社會案情多發期間,結果治安因為這件事情反而變好了,也算是誤打誤撞做了些好事把。看他們兩個都安排好了,梁少龍也不再有異議,點了點頭,準備吃飽喝足就離開。“對了,我剛才一路開車過來的時候,發現馬路上又有人在抗議日本人了。好像還是有點陣仗的。”梁少龍有些擔憂地說道,“我讓人打聽了一下。據說是在巴黎參加和談的顧先生那邊,很是不順利。大家都是‘戰勝國’,但是日本要求……要求什麽無條件把原來德國在華的一切利益,都讓渡給日本。”他重重地拍了一下膝蓋,怒氣衝衝地罵道,“去他的!這算是什麽道理?過去滿清無能,打仗輸的一塌糊塗,割地賠款就不提了。這次我們明明都贏了,為什麽還要把自己的土地賠給日本人?”“表弟,這個什麽‘五□□會’……還是個講道理的地方對不對?那些洋人既然把我們的外教官都請了過去,說明他們應該是要好好談談的。日本人的條件,應該是‘白日做夢’吧?”梁少龍雖然常年在黑暗的世界裏摸爬滾打,但是內心始終保持著一份對“道義”的擁護和向往。甚至有可能比羅夏至和顧翰林更加相信這個資本的世界上存在“公理”。羅夏至和顧翰林對視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裏的憤怒和擔憂。如果說顧翰林對這次的巴黎凡爾賽和談還保留一絲絲的希望的話,那麽熟知曆史的羅夏至早就已經知道那些資本主義的老大帝國們是根本不會管中國的死活了——最明顯的是,大家都是戰勝國,但是在巴黎和談中,中國隻被當做了“三等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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