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沐澤殷勤地將新寫好的“股權確認書”放到羅夏至麵前,同時放好的還有一支鋼筆和一塊印泥。“我自己有筆。”羅夏至從懷裏掏出一支德國金筆,看也不看那合同,快速地在最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從外衣的內側袋裏拿出隨身攜帶的私印。看著鮮紅的“羅夏至印”蓋在白紙黑字的合同上,羅沐澤夫婦這才雙雙鬆了口氣。“痛快啊,這合同簽的再痛快不過了。”羅沐澤拍了拍手,“來來,嚐嚐我從日本帶迴來的清酒慶祝慶祝。這是北海道劄幌產的好酒,在上海可喝不到。”“不用了,我還要帶笑笑迴家呢。”羅夏至說著,站了起來。“三叔……都是因為我……嗚嗚……”堅強的,哪怕遇到突忽其來的綁架都沒有哭鬧的笑笑,此時終於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她已經不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了,剛才三叔簽下的合同意味著什麽,她再清楚不過了——明天之後,全上海的人都將會知道,羅家的三爺和二爺一樣,都投靠了日本人,做了日本人的走狗了!都是因為她,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明天一早再走也不遲啊,反正房間都訂好了。”羅沐澤隨口說著,拿起合同看了看。哎……他這個三弟生意做的那麽好,怎麽寫起字來能醜成這個樣子……果然“人無完人”……“我答應了大哥和母親,要帶笑笑迴家。家裏已經做好了她喜歡吃的菜和點心……”拉起笑笑不盈一握的胳膊,羅夏至就要往樓下走。站在樓梯口的兩個日本人,看到老板示意讓行,也就沒有出手阻攔。“三叔,對不起……對不起……”笑笑邊走邊哭,羅夏至則一刻都不敢放慢腳步。“開車,快!”直到四個人都上了轎車,羅夏至這才咬著牙,狠狠地迴頭看了一眼——他那喪心病狂的二哥,居然冒著寒意走到了陽台上,正對他揮著手呢。“三爺,怎麽辦?那個合同落在了日本人的手上,那就是威脅你和時邁最大的把柄啊!”黎葉一邊猛踩油門,一邊慌忙地說道。他從後視鏡裏看著羅夏至陰冷不說話的表情,又著急地看了眼坐在副駕駛上的顧翰林。“顧校長,您也說句話啊。”顧翰林此時的怒意並不比他們中的任何人少,他的大腦高速運轉著,試圖找到羅沐澤這一招的破解之法。“黎葉,停車。”當車子終於開出西塘,來到下一個小鎮之前的時候,羅夏至突然說道。“吱嘎……”刹車杆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在路邊緩緩停下。“三爺?”黎葉轉過頭。“笑笑留下,其他人下車。”羅夏至說著,打開車門。三個男人走到一根孤零零的,發著柔弱燈光的電線杆旁。“翰林,動手吧。”羅夏至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身上的錢包、手表、金筆、私章等物品一點點地從衣兜裏拿了出來,放在了路邊的田埂上。“三爺?顧校長?”黎葉看著他倆凝重的表情,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我會避開你的要害……不過還會很疼,你要忍一忍。”顧翰林擰著英挺的眉毛,眼中是滿滿的不忍。“沒事,我不怕的……對了,你等一等。”他轉身,走到轎車,示意笑笑搖下車窗。“笑笑,你是大孩子了。一會兒你把這車子的窗簾拉上……然後把耳朵捂住……”他溫柔地說著,伸手摸了摸小姑娘可愛的蘑菇頭。“三叔,你要做什麽?你要做什麽啊?”小姑娘哭得不停打嗝。“記住三叔說的話——關窗,捂耳朵。”說完,羅夏至毅然迴頭,走迴了路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