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有什麽辦法,這批機器是有主人的,它們這些死物又不像理查德,給點錢就能自動跑到我身邊來……”“那你就用搶的?”“不然呢?我梁家本來就是漕運出身,這也算是‘最後一票’吧!”梁少龍理所當然地說道。羅夏至聽得都要昏過去了。“好了好了,事已至此,苦主都迴國了,你也別再追究了。”顧翰林在一邊打著圓場。“我看你早就知道了!”羅夏至瞪大眼睛朝他罵道,“你們兩個一丘之貉。”顧翰林舉起雙手投降。“他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你剛知道麽?”那我可早就知道了。羅夏至暗地裏翻了一個白眼。梁少爺笑的“賊忒兮兮”,“再說了,羅少爺,這裏可是‘大上海’!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那美國佬說到底也是來中國淘金的,又不是做慈善,你替他操什麽心?”羅夏至聞言,倒是一時語塞。是啊,這裏可是民國時代的“魔都大上海”呀!自己憑什麽用現代人的思維來要求這個時代的人物?!梁少爺的新工廠就設在蘇州的郊外,由於機器是搶來的,工程師是賭錢輸來的,實在有些不光彩(雖然梁少爺本人並不如此覺得)。因而工廠是悄悄開幕的,別說報紙媒體了,要不是貼出了招工啟事,就連蘇州當地名人士紳都不知道家門口開了間如此現代化的工廠。這一點讓梁少龍深以為憾,按照他的性子非搞個三天三夜的慶祝活動不可。於是上海灘這邊,為了爭奪漕運的控製權,幾個堂口繼續打的死去活來。而在蘇州,梁少爺則是開展起了轟轟烈烈的生產活動,一門心思搞發展。————————————————一年半後端午節前的一個月,梁少爺親自押送著第一批織好的成品布匹迴到了上海灘,將這些色彩鮮豔,質量牢靠,關鍵是外包裝上寫著“精品國貨”的布料送到了時邁百貨的倉庫。之前一年,南京方麵早就派出了正規部隊,大模大樣地將長江下遊的“匪患”清繳了一遍,一舉奪迴了航道的控製權,哪個堂口都沒占到便宜不說,還損兵折將了些許。“幸好聽了表哥的話,及早抽身,不然這時候說不定被‘清繳’的就是我,要在牢裏過年了。”重新迴到闊別已久的上海,梁少龍感慨萬千地說道。三人坐在查理咖啡店裏,看著外頭準備過節的人群,也都是一陣唏噓。這一分別,居然是將近兩年了。“這對麵的工地是什麽?看起來陣仗挺大的啊。眼看快竣工了啊。”梁少龍如今可不是穿著粉紅色褂子,背後插著把扇子到處走的輕浮紈絝了。如今的他作為一個實業家,也像模像樣地穿上了西服,打起了領帶,一身西裝革履的紳士派頭。他還考慮過要不要學羅夏至在鼻子上架上一副眼鏡——羅夏至私底下跟他透露過,他這眼鏡沒有度數,帶上純粹是因為想要有個穩重點的派頭。梁少龍心動了一下,不過在試戴了幾副眼鏡後,梁少爺實在受不了這壓在鼻子上的分量。再說,自己帶了眼鏡,不也成了他自己口中的“小四眼”了麽?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拿著手中的“斯迪克(文明棍)”指了指馬路對麵,梁少龍迴頭問道。“是端午節那天準備新開業的百貨公司。”羅夏至淡淡地說道。“噗……”裝模作樣正端起咖啡杯小啜了一口的梁少爺,差點把咖啡吐到坐在他對麵的顧翰林臉上去。後者拿起桌上的菜單,淡定地擋住了這突忽其來的“襲擊”。“梁二哥如今是文明商人了,怎麽還是喝不慣咖啡啊。不管愛喝不愛喝,這‘外國中藥’您早晚都要習慣的,不然以後怎麽和人在咖啡館裏談生意呢?新派商人,可是不作興在茶館裏談生意的。”一想到當年在時邁百貨的辦公室裏,梁少龍把咖啡稱作“外國中藥”時一臉嫌棄的模樣,羅夏至笑著揶揄道。“你笑,虧你還笑得出來啊!”梁少龍幹脆不裝“文明”的派頭了,將咖啡杯“哐啷”一聲砸在桌子上,把周圍的人群嚇了一跳。“你看這個工地,距離你的百貨公司才多少米……看著高度,比你的大樓也差不多哪裏去吧?”“據說為了贏我,特意把天台上的鍾樓造的更高些,比我的鍾樓高了十公分,哈哈!”從這新的百貨公司大樓建造的第一天起,羅夏至就時時關注了。據說這從廣東來的李家為了和他“別苗頭”特意還請了當初他蓋大樓時候聘請的那間營造公司,並且早早就在報紙上放出了消息:這新建大樓將會比時邁百貨更大更高更豪華!並且這李氏百貨公司也學了羅夏至當年的做法,大樓還沒有封頂呢,就三天兩頭在各個大報小報上刊登開業促銷的信息,有些東西的價格看的羅夏至都怦然心動了。“你就不操心麽,人家都打到家門口了。”梁少爺畢竟裝了蠻久“文明人”了,多少把原來的野性給磨掉了點,生生把已經噴到喉嚨口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這句話給咽了迴去。